病房內一陣靜寂。
龐剛許久沒有說話, 陸母還在回味那種興奮的情緒。
病房外。
池漾麵無表情。
當警察久了，有時候不是心冷了，而是對某些人性的下限, 知道得太清楚, 反而……有種習慣的感覺。
這種感覺相當不好, 但又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警察和醫生這兩個職業，都是不能沒有同理心，但又不能同理心太強的職業，否則真是一天都乾不下去。
病房內。
龐剛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我的手還被綁著，我就該給你鼓掌了。”
陸母輕蔑一笑, “稀罕！”
龐剛說：“梁敏到死都不知道, 是你下的手吧。”
陸母：“那必須要讓她知道啊。”
陸母得意地笑著：“她不聽醫生的勸，在我的設計慫恿之下，她又懷上這一胎, 這一胎也果然是個男孩。梁敏這次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小心翼翼, 但，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她從懷孕開始就不敢隨便活動, 各種保胎藥吃了無數, 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 也果然順利第保住了這胎。”
“我也不著急, 前期讓她流產就沒意思了, 我得等到後期, 等到胎兒已經成活, 等到她已經能夠感受到孩子都存在, 等到……孩子即將降生!”
陸母眼中的陰毒之色，十分嚇人。
此刻的陸母，就像是一個惡毒的巫婆：“她懷胎五月時, 我讓她不小心發現了葛峰對陸璐的肮臟想法。其實當時我給了她一次機會的，如果……如果那個時候她站出來製止葛峰對陸璐的騷擾，那或許我還能放她一碼，可她又一次讓我失望了。”
陸母說：“梁敏她跟從前葛峰強J我那次一樣，她明知道一切都是葛峰對錯，卻選擇了包庇和維護葛峰，她嗬斥陸璐，質問勾引葛峰。”
龐剛看她：“但這次，其實她沒錯不是嗎？這次本來就是陸璐勾引的葛峰，蓄意勾引，不然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去同學家住，也不會穿得那麼清涼地在同學爸爸麵前晃來晃去，洗完澡連內衣都不穿，就穿個小吊帶就下樓，還跟同學家長近距離貼身接觸……”
陸母麵色淡淡的，一點兒都沒有被拆穿的心虛，她很直白地點頭：“你說的沒錯，陸璐就是故意勾引葛峰的。陸璐是我的女兒，她想為我報仇有錯嗎！”
“葛峰果然死性不改，跟以前一樣，見到女人就沒了命。她對陸璐起了心思。我們母女的複仇計劃也能順利展開。”
龐剛冷冷第看著陸母：“你可真是個好母親，葛峰都多少歲了，當初他還傷害過你，如今你卻自己把自己的女兒送到她手上，天底下怎麼有你這麼好的母親啊，陸璐可真是積了八輩子的福！”
陸母一點兒不以為恥：“嫁給葛峰有什麼不好的？葛峰就想要個兒子，他年紀已經那麼大了，在醫療係統內待了那麼多年，彆看他明麵看起來就是給普通的領導，好像沒多少錢的樣子，但實際上葛峰有多少錢你比誰都清楚吧。”
“說白了，葛峰還能活幾年？對女人來說男人重要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重要，隻要有錢，還怕沒男人？”
陸母：“也不怕告訴你，葛峰也活不了幾天了。等你這邊葛慧的事情處理完，陸璐跟葛峰辦完酒席，生了孩子，等葛峰把他海外的財產全部都轉移到陸璐名下，那葛峰就可以去死了。以後陸璐坐擁數億財產，想要什麼沒有想過什麼日子都行。”
原來打得是這個主意啊。
陸母看著龐剛，冷笑：“你們男人啊，總是自大地以為女人離開你們不行，事實上，不是女人離開你們不行，而是你們離開女人不行！”
“葛峰對陸璐起來心思之後，就越發看梁敏不順眼，不過梁敏好歹還懷著孩子，又是個男孩，葛峰已經老了，他也不確定自己以後是否還有生育的可能，這個兒子對他來說很重要，他不會在這個時候跟梁敏起衝突，反而會哄著梁敏。”
“梁敏借著肚子，要葛峰把陸璐趕出去，斷絕往來，葛峰也答應了。陸璐被趕出去的時候，沒有絲毫怨言，隻是委屈地順從，葛峰心中對陸璐愧疚極了，果不其然，葛峰親自給陸璐安排了住處。”
“梁敏那個毒婦，從來不肯告訴她女兒一點兒這些肮臟手段，因此關於陸璐的事情，葛慧也是一點兒都不知道。那個單純到蠢的丫頭，還以為陸璐是因為彆的什麼原因搬家。她還經常去陸璐那邊玩。她根本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她父親金屋藏嬌她閨蜜的地方。”
陸母笑：“葛慧經常去找陸璐玩，跟陸璐睡一張床，她壓根兒不知道，跟她同睡的閨蜜，可能前一個小時還跟她父親在這床上翻雲覆雨呢。”
“惡心。”
龐剛的聲音已經冰冷到麻木了。
陸母：“惡心？這就惡心了？還有幾次，葛慧跟陸璐一起睡，半夜裡葛峰去了，就在同一張床上，葛慧就睡在旁邊，床的另一邊，葛峰和陸璐……哈哈哈，是不是覺得很惡心？就是要這麼惡心啊，不然報複起來怎麼會痛快！”
龐剛一言不發。
陸母深吸口氣，又說道：“終於熬到了梁敏懷胎八月的時候，她肚子已經大得不行，醫生讓她最好是臥床休息，甚至讓她早點到醫院待產。”
“梁敏這次很聽話，在家裡也不發脾氣，也不胡亂走動，幾乎是在床上度過了懷孕的那幾個月的。”
“自從上次被趕出去之後，陸璐終於又回去了，是葛慧邀請她回去的。”
陸母笑：“陸璐這次可是什麼都沒做哦，她也就給梁敏帶了幾張照片罷了。”
“那天，梁敏其實原本打算給女兒交個底，我呢，也想了個辦法，讓當時梁敏的保姆家裡出了點事，保姆必須回家了，又把她的司機也支開……所以那天就隻有梁敏一個人在家。”
“陸璐留下的照片被梁敏發現了。”
陸母笑起來，“順帶的，陸璐也隱晦地告訴了梁敏，她是我的女兒，可想而知梁敏的心情。”
“陸璐的照片拍得其實很正常，無非就是葛慧、她和葛峰三人睡著一張床上的照片，其實根本沒什麼的，葛峰跟你不一樣，他對他女兒沒興趣，但跟女兒的閨蜜一起在女兒身邊做那種事兒，確實能讓他激動不少。”
“其實陸璐留下照片的時候跟葛慧解釋了，葛峰沒有動葛慧，頂多就是摸摸哈哈哈哈，你猜梁敏會信嗎？”
龐剛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緩緩說道：“陸璐故意留下那些照片，誤導梁敏，讓梁敏情緒劇烈波動，而你又想方設法調走了家裡的所有保姆、司機。你又讓陸璐騙了葛峰回家，梁敏在憤怒之下，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跟葛峰大吵起來，她甚至仗著肚子上去抽打葛峰，兩人鬨騰起來。”
龐剛淡淡地說，“隨後，葛峰氣得離開，家裡隻剩下了梁敏一人，她本來懷胎就不順，身體虛弱，隨時都有流產的危險，再加上剛才跟葛峰的劇烈爭吵，於是，梁敏早產了。”
“可是家裡沒有一個人，電話線也被剪斷，梁敏當時已經開始破水出血，她想要求救，可是卻發現喊破嗓子也沒人聽到，她電話也打不出去……”
龐剛緩緩地說，“她隻能試著自己下樓，往外跑，求救……然而那個時候到她，太過虛弱，根本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她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她隻能爬啊爬啊，一點點往外爬去……她哭著喊著救命，可誰會來救她呢？”
“是啊，她的血從身體裡飛快流出，肚子裡那個她期待已久的男孩，劇烈掙紮，猛烈地踢著她的肚子，可是漸漸的，那小東西踢不動了哈哈哈哈。”
陸母癲狂地笑著。
“我算著時間，去見了她最後一麵。當時，她就躺在地板上，她身下是一灘鮮血，她整個人都被染紅了。”
“我去的時候，你猜她在乾什麼？她居然撞碎了花瓶，正拿著花瓶打碎後的碎瓷片，試圖割開她的肚皮，救出她的兒子呢。”
“不得不說，她也確實然叫人佩服。在那種情況下，自己拿瓷片硬生生割破自己的肚皮，她一開始割的淺，估計是怕割到孩子，可後來她發現那麼淺根本不可能把孩子剖出來，她就又用力地再割……”
“那可真是，我看著都疼啊。”
陸母歎氣：“她像死狗一樣趴在我腳下，求我，讓我救她，讓我救救她的孩子，我當時真的是心酸不已啊，終於輪到她嘗嘗這求人的滋味，當初，我是怎麼跪在她腳下求她的……”
龐剛看著眼前情緒瘋狂的陸母，眼底一片血紅。
“你害死了她，害死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你把當她對你做過的，十倍百倍奉還給了她，那為什麼還要對葛慧下手？從頭到尾，她都是最無辜的一個。”
“無辜？”陸母說，“她叫葛慧，她是梁敏的女兒，那她就不無辜！”
龐剛：“所以你就是要對她，斬儘殺絕。”
陸母：“是又怎樣？你不是也一樣想要對她斬儘殺絕嗎？”
龐剛點點頭，“是啊，你們都想對她斬儘殺絕，她可真是太搶手了。”
陸母皺眉：“你說什麼？”
龐剛盯著陸母，眼睛竟然開始滴血：“你以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嗎？你以為梁敏死了你就可以顛倒是非了？”
“你把你當初的一切都歸結於梁敏，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是一朵無辜的小白花了。”
“你是不是以為，梁敏死了，葛慧死了，就沒有人知道當年的真相了？”
“你為什麼那麼怕葛慧沒有死透？你是不是很怕她說出當年的真相？為什麼？”
“你害怕麵對自己的卑劣對嗎？你自欺欺人地把自己所有的不行都歸於梁敏，但真實情況如何，隻有你自己最清楚對不對？”
龐剛衝陸母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鮮血從他眼中流下，兩行血淚流過他的臉頰，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妖到極點！
“你把所有罪過都推到梁敏身上，也不過是在為你自己的卑劣找個借口！”
“梁敏她錯就錯在，當初不該從人販子手裡把你救走，更不該帶你回家！她就該眼睜睜看著你被人販子賣到東南亞！”
“你最怕提及那段往事對吧，你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你被人販子抓走過。你更不想知道你遭受過什麼虐待。然而你最不想讓人知道的是，你承受不住人販子的手段，為了自己能輕鬆點，你欺騙了你的雙胞胎妹妹。把她騙到人販子手中！！！”
“你妹妹她才是我家保姆，可你把她騙走代你受罪。我媽媽要從人販子手中救走的人是她不是你！”
陸母滿眼驚駭，嚇的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她盯著龐剛：“你到底是誰？”
龐剛笑起來。
“你覺得，我是誰？”
陸母心中大駭，整個人忽然一抖，她立刻看向了一邊的成大師。
果不其然，成大師這會兒完全呆立，根本不能動。
他的身體不能動，他的嘴巴不能言，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就是眼睛。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眼神裡傳達出了很多情緒，有驚慌有震撼。
隻可惜他的嘴巴什麼都說不出來，在這種情況下，陸母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陸母整個人抖起來，她嘴唇直哆嗦，盯著龐剛咬牙切齒地說：“你對我做了什麼？為什麼我剛才……我剛才……”
陸母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剛才都行為有多怪異！
成大師要布置抓捕拘禁葛慧鬼魂的陣法，按理說要布置這個陣法並不困難，也並不會花費太多時間，可剛才她已經把自己最得意的複仇布局都給說完了，花費的時間何止一分鐘兩分鐘？
但是這麼長時間，成大師也不知道布置完了沒有，竟然一直都沒有打斷她。
最終還是龐剛打斷她的。
而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成大師的布局竟然還沒結束？自己居然不知不覺說了全部秘密？
再看成大師，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事。
不僅如此，陸母怎麼都不相信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把全部複仇過程都給交代了一遍。
的確，針對梁敏的複仇讓陸母非常得意，可問題是這件事對她來說，也的確是非常機密的事，並不光彩，同時也不可避免地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卑劣，以及那最不願意提及的過往。
這是陸母一直回避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