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娃,我還當是你回來了。”她低聲說了一句。
小班長回頭看向了沈西園。
沈西園和陸雲洲一起進了院子。
小班長的妻子立刻又回頭看過來,看到兩人,她有些驚訝,但立刻就笑了起來:“你們是……”
沈西園微微抿唇。
陸雲洲拿出了一張照片。
這是沈西園給小班長的魂攝出來的像,印在了刻畫了符文的紙上,才會顯像。
“這是,鄭紅群的照片。”陸雲洲說。
在很多年前,小班長的遺物都已經由陸老爺子交還給了家屬,現在也就隻有這張照片了。
小班長的妻子,這位奶奶看了一眼照片,連忙把手往身上抹了抹才伸手接過照片,整個人顫抖不止。
“這……這……”
奶奶抬頭看向陸雲洲和沈西園,“你們是小鹿家的娃吧?是小鹿叫你們來的?”
陸雲洲點頭。
奶奶低頭看著照片,笑容滿滿:“哎呦,這是我家群娃,老長時間了,我都忘了群娃長啥樣了,是了是了,看著像,我家群娃就是這個樣的。”
奶奶沒問照片是哪兒來的。
陸雲洲看向小班長。
小班長目光熱切地盯著寡妻。
“我比群娃大6歲,我是他家的童養媳,群娃是我帶大的。”奶奶笑著說,“群娃老說新社會了,沒有童養媳,叫我去嫁人,我都嫁給他了,咋還能嫁給旁人。這娃傻的很。”
小班長哭了起來。
沈西園說:“奶奶,您想見見他嗎?”
這位奶奶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看向沈西園:“咋,咋見?我這也沒多少時日了,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地下等我。”
“咋能不想見咧,可群娃也狠心的很,這麼多年,連個夢都不托給我。我想啊,許是他死的地方太遠了,他找不著家,迷路了?”
“要不咋能一個夢都不托給我?”
沈西園說:“他來見您了。您稍等。”
沈西園給這位奶奶開了天眼。
奶奶立刻看到了她麵前還站著的一個人!
跟她手上拿著的相片兒一模一樣。
她是想不起來群娃的樣了,可是在看見的時候,就一下子記起來,這就是她的群娃。
“群娃?”奶奶輕聲喊道。
小班長都不敢認人:“英姐,英姐……”
“真是群娃。”奶奶立刻就笑了起來,“哎呦,你真來看我了,你是來接我的不?你瞅瞅,你還這麼年輕,這一身清清爽爽的,我可是老透氣了,這下可真是配不上你啦。”
小班長一張臉漲紅,急得不行,卻壓根兒不知道要說啥,他一著急,一把將寡妻抱了起來。
另外跟著過來的三位,狗順他們,卻是都哄鬨起來。
沈西園看向陸雲洲:“想辦法通知其他家屬吧,這位奶奶……也就這兩天了。”
陸雲洲一愣,緩緩點頭,出去打電話。
*
鄭樓村出了件奇事兒。
鄭紅旗他老娘上個月才剛死,這剛出了五七吧,鄭紅旗他寡嫂,竟然要嫁人!
也不是嫁人,是嫁鬼。
鄭紅旗他哥叫鄭紅群,早些年去當兵,後來死在鴨綠江戰場上。
鄭紅旗的寡嫂,是他哥鄭紅群的童養媳,比他哥鄭紅旗還大幾歲,倆人沒圓房,也沒正是成婚,按理說這寡嫂還不算寡嫂,是可以再嫁的。
可他這寡嫂愣是在家守寡了幾十年,一直照顧老娘,給老娘養老送終。
如今老娘過世,這寡嫂竟然想起來,說自己這輩子還沒正式跟群娃拜堂,這會兒竟然提出要跟群娃結婚拜堂。
村上人都覺得是在胡鬨。
哪有這樣的,那鄭紅群都死幾十年了,屍骨都沒有,這會兒跟誰拜堂?
村上人都跟看笑話一樣。
鄭紅旗一家子也覺得有點兒抬不起頭來。
“嫂子,你咋想一出是一出?這眼看要過年了,不是鬨笑話麼。”鄭紅旗跟老婆一起過來勸說。
英姐笑著說:“這事兒你們不用管,我就在這老屋,跟群娃拜個堂就成,我這腿腳不利索了,你們就幫我買點紅紙來,寫個大大的紅雙喜,再給我扯上三尺紅布就成。”
鄭紅旗一家都有些接受不了。
英姐說:“我沒幾天好活了,我就想活著的時候,跟群娃正式結個親。”
鄭紅旗一臉為難:“嫂子,你這樣,村裡人都傳閒話。”
英姐:“嘴長他們身上,愛咋說咋說,我就想跟群娃結婚拜堂。你們不幫我辦,我可找人幫我辦了。”
陸雲洲說:“交給我來辦吧。”
鄭紅旗早就看見陸雲洲和沈西園了。
這倆人容色出眾的很,鄭紅旗和他老婆早就在想這倆倒是是啥人。
陸雲洲看向鄭紅旗:“鄭叔叔您好,我是陸建國的兒子。”
陸建國?
鄭紅旗臉色頓時變了,連忙熱情地上來握手:“你好你好,陸老身體可好?”
鄭紅旗的老婆也是大為驚訝。
陸建國,那可是高不可攀的首長啊。
早些年,大哥鄭紅群剛沒的那些年,他們鄭家也不好過的很,一直都是一個署名小陸的,給他們寄錢,還讓人給他們捎帶糧食。
從寡嫂口中得知,這個小陸是大哥的戰友,他們也沒當回事。
後來日子好過的時候,這個小陸親自來了一趟,把大哥鄭紅群的遺物還回來,說是遺物,其實啥都沒有,就一個鋼盔帽。
他們也沒在意,誰也不知道這個小陸現在是在乾啥。
小陸留了個聯係方式,說是有啥麻煩事了給他打電話。
後來,鄭紅旗開車搞運輸,有一回出了車禍。
那次明明不是鄭紅旗的錯,鄭紅旗開車走的好好的,是旁人的車撞上了他,那人還喝多了酒醉醺醺的,撞上他後,鄭紅旗的是貨車,隻是翻車了,而那人開的桑塔納,直接懟到了溝裡,人也從車裡甩出來……
後來送到醫院治療,那人癱瘓了。
偏偏那開桑塔納的是個有來頭的大老板的兒子,就把錯全都怪在鄭紅旗的身上……
他們叫鄭家賠10萬,不然就叫鄭紅旗去坐牢。
在那個萬元戶都稀缺的年代,十萬塊,可真是要人命的啊!
鄭家怎麼都湊不齊,後來還是英姐說,實在是沒辦法的話,打電話問問小鹿,看小鹿有沒有辦法湊點錢。
再後來……
那大老板一家跑到鄭家來給他們賠禮道歉,一分錢沒要不說,還反過來賠給鄭家十萬。
鄭家不要。
那大老板一定要給。
最後還是英姐做主說,貨車翻車,再加上鄭紅旗的一身傷,賠300塊錢就夠了,就留了三百塊錢,叫那大老板走了。
自那之後,鄭紅旗就知道,大哥的這個叫小鹿的戰友,肯定不是一般人。
再後來,經常在電視上見到那位小鹿後,鄭紅旗就徹底明白過來,對方是什麼人。
這些年,鄭家也遇到過不少難事兒,想要再給那位陸首長打電話,老娘跟英姐都不肯,老娘跟英姐都說,人家不欠咱啥,看在老大的份兒上幫咱是人家的情分,咱要誌趣,人情有來有往才叫人情,咱可沒啥能給人家的,就不要再麻煩人家。
不過即便如此,人家陸首長每年都不忘給老娘和英姐彙款,以往是彙款單還能退回去,後來是直接打到賬戶上,就沒法退了。
老娘過世的時候,英姐給陸首長打了個電話,陸首長也沒來,鄭紅旗也覺得很正常,人家那麼大個首長,這點兒小事咋會來。
卻沒想到,在老娘過世之後,陸首長的兒子竟然親自過來了!
鄭紅旗更加覺得沒臉見人:“叫您見笑了,嫂子這也不知道是中邪了還是咋地,非要弄這一出……”
陸雲洲麵色淡淡的:“這些我會負責。希望你們一家都能出席。”
鄭紅旗一臉為難,但也不想為了這事兒得罪陸家人。
要成婚那就成,想拜堂那就拜吧。
英姐也不要被人圍觀見證,自家人在就行。
時間關係,趕做婚服已經來不及了,就買了紅襖子,紅圍巾。
沈西園給迎接梳了個頭,還給英姐描了個眉,塗了正紅色的口紅。
英姐哈哈大笑:“我這都成老妖婆了。”
小班長鄭紅群在一邊說:“好看的很。”
英姐忍不住笑。
拜堂是在第二天。
鄭紅旗的兒子女兒也都趕回來了,他們是小班長的侄子侄女。
他們雖然不介意跟大伯娘一起住,畢竟大伯娘人好的很,勤快能乾,小時候爸媽不在,都是大伯娘照顧他們的。
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大伯娘要在大過年的時候,跟死去多年的大伯成婚,這事兒怎麼看都古怪啊。
他們一回村裡,村裡人瞅見他們就指指點點的,還有的乾脆大聲地跟他們調笑,直接就問:“你大娘這是起的哪門子的火?”
村民們吃吃地笑著,指指點點的樣子,讓他們簡直無地自容。
這會兒進門,他們都還在抱怨。
“爸媽,大娘這是咋了嘛,中邪了?”
“彆亂說。”鄭紅旗的老婆趕緊嗬斥兒女。又小聲跟他們說了陸家也有人來的事兒。
那個陸家的事兒,鄭家兒女可是從小聽到大,後來也懷疑過,人家陸建國那麼大的首長,整天上電視的,真能跟咱家有淵源,真是咱大伯的戰友?
那為啥這麼些年,都沒彆的聯係了?就算真是戰友,人家戰友多的是,大伯都死了多少年了,誰還記得他呀。
如今,竟然說那個陸家真來人了,還支持大伯娘跟死去多年的大伯拜堂成婚,這事兒鬨的!
鄭家兒女一進門,都好奇地想找到陸家人在哪兒,他們一眼就看到了陸雲洲。
陸雲洲刮了胡子,整個人乾淨清爽,頭發有些淩亂,但他那張臉,太容易辨認了好嗎!
鄭紅旗兩口子不太看電影電視,隻覺得陸雲洲看著有點兒眼熟,壓根兒沒往明星身上想,也不覺得陸首長的兒子,回去當明星?
可是鄭家兒女,一個三十多歲一個二十多歲,他們怎麼可能不認識陸雲洲!
鄭家兒女簡直都要瘋了。
陸雲洲衝他們點了下頭:“幫我保密,謝謝。”
鄭家兒女連忙點頭。
鄭紅旗跟他老婆還在發愣。
鄭家兒女的心情已經要爆炸了,剛才還覺得丟人,這會兒陸雲洲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大伯娘忽然要跟死了多年的大伯拜堂這事兒,他們也不覺得丟人,積極得不行。
沒有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