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翌日下午。

溫肅檸靠在地鐵的欄杆上,昏昏欲睡。

他每次出門都專門挑著人流量小的時候,保證自己能有座位,不然站上幾站路,他可能真會中途暈倒。

播報鈴聲響起,溫肅檸掙紮著抬起眼皮,他努力保持清醒,起身來到車門附近。

昨天他預約了心理谘詢,還是在之前做過檢查的中心醫院。

這是秦暮走的第四天,溫肅檸肝到爆炸,終於靠著做ppt賺了900元,剛好夠了檢查費用。

作者後台裡還有暫時取不出來的打賞錢,昨天更新之後,那位叫做[基本無害]的讀者又來了,再度打賞了他100元。

溫肅檸點進他的讀者主頁,這位書齡6年的高級資深vip用戶id旁,掛著明晃晃的“賞金獵人”稱號,代表打賞金額超過10萬元。

[基本無害]關注的都是一些很有名的作者,粉絲值最高的一本書占據著網站完結榜榜首,看起來至少打賞了7萬。

溫肅檸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被這位富豪讀者看上的,明明那時候他的合同還沒完成錄入,沒什麼曝光機會。

和那些知名作品的大額打賞相比,100元似乎都不算多了,但溫肅檸仍非常感激。

眼熱麼?倒也不至於。

前世從溫肅檸手裡過的資金都是成千萬上億的,他接受中小企業的邀請,聽負責人們講述發展理念和方法,謹慎地評估前景,決定是否投資。

溫肅檸很清楚,有錢之後的生活也就那樣,並且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有錢人更會抱怨的了。商務艙不如另一家航空不夠舒服,總統套房外的風景不夠好,黑魚子醬不夠新鮮……他見過太多太多。

他早就過了瘋狂追求金錢的階段,目前,隻要能彆讓自己餓死就行。

溫肅檸來到醫院的心理科,他提前了十分鐘到達,在外麵的椅子上暫且等待。

他習慣性地摸出手機,打開作者後台app,昨天早晚更新兩章,今天早上更了一章,蹭著最近更新的榜單,目前收藏倒是突破了50個,評論區也熱鬨點了。

溫肅檸挺高興的。

他數據在新人裡麵應該算不錯,無論是很快就成功簽約,還是被野生讀者們看到,都給了他相當正麵的反饋。

也許他真的能走這條路子,實現前世沒能完成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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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雲笙拿著繳費單站上扶梯,他本來是要去住院部給牧柏岩辦理入院手續的,結果醫院太大樓太多,讓他給走迷路了。

三樓好像有能過去的廊橋……牧雲笙張望著尋找,卻意外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單薄纖細的少年裹在鬆垮的灰色亮麵運動服中,站在扶梯上,他戴著黑色口罩,鬆軟的黑發掃在耳稍,隻露出一雙平靜眼睛。

但牧雲笙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對這位幾天前突然暈倒在自己麵前的哥們印象太深刻,當時可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慌忙衝上去抱住對方,卻被手臂上的重量驚到。太輕了。

牧雲笙把自己點的奶茶給了少年,陪著對方坐在台階上喝完。

少年垂下眼眸去看標簽時的沉靜,含住吸管兩頰微鼓的樣子,還有最後展露的清淺笑容,全都不是短短幾天時光能夠從記憶裡抹除的。

牧雲笙看到他下了扶梯,徑直左轉,走向診區。

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腿已經自動邁開了。

牧雲笙遠遠跟著,看他將身份證交給分診台護士,登記後坐在椅子上等待。

他後退兩步,抬頭去找科室名稱。

精神心理科。

誒?

牧雲笙頗為意外,他本來以為少年虛弱成那樣,是有身體上的疾病。

要不要去打聲招呼呢?

他應該不會想被發現看心理科吧,如果貿然過去,會不會讓他心情更不好?

響起的手機鈴聲把牧雲笙從糾結狀態中拉回,是牧柏岩。

牧雲笙趕忙接通,最後看了眼少年安靜的背影,轉身離開的同時,低聲道:

“快了快了,我找著路呢,馬上到。”

牧雲笙通過三樓廊橋來到住院部,終於把所有入院手續辦好。

他推著輪椅上的牧柏岩,走進vip病房,攙扶著兄長坐在床上。牧柏岩換上病號服,讓牧雲笙幫他把床升到合適的高度。

牧柏岩靠在床頭,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處理公務。

牧雲笙坐在床邊,看到屏幕上的報表,一行行數字搞得他直眼暈。

“怎麼住院還要工作啊。”

“小手術而已,又不影響彆的。”牧柏岩笑道,“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跟我學學?”

“不要,這些玩意光是看著就犯困。”

牧柏岩也不強求,問:“想好要做什麼了嗎?”

牧雲笙知道他指的是那四千萬。

很多注冊公司的資金也就幾百萬,父親一下子給了他四千萬,實在太多了。

“沒呢,我這什麼也不懂,就讓我創業,不是白瞎錢嗎?”

牧柏岩:“你自己喜歡的事情呢?想想看有沒有什麼能做的。”

他喜歡的事情……牧雲笙陷入思索。

他喜歡看,看電影,打球,健身,除此之外好像就沒有了。

牧雲笙:“要不我去開健身房?不行,市裡健身房本來就挺多,市場飽和再進去插一腳,就真成白瞎錢了。”

牧柏岩:“不著急,你慢慢找,隻有乾自己喜歡的事情,才能有堅持下去的動力。”

“好。”牧雲笙頓了頓,好奇道,“那哥你能不能把乾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感覺分享一下,好讓我也找得快點?”

牧柏岩笑了笑,並不回答,過了片刻,才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他剛畢業時,沒有人問他想做什麼,沒有人給他資金去發展喜歡的事情,他直接進入到集團工作,從事最基礎的文秘工作,用八年時間一點點積累,才躋身管理層。

所以,他很羨慕牧雲笙。

牧柏岩很快就調整回狀態:“既然有這個資本,你就多去嘗試,不用顧慮太多。”

“那行,我努力找找吧。”牧雲笙歎了口氣,他站起身來,道,“我去拿行李,順便買點水果啥的。”

牧雲笙關上病房的門,vip病區非常安靜,護士正在值班台埋首做記錄。

他走進電梯,按下地下2層,電梯運行之後,他突然間想到什麼,又迅速按了3層。

幾分鐘後,他到達了三樓,通過廊橋去到門診部。

精神心理科的長椅上,少年的身影已然不見。

牧雲笙隔著玻璃牆站了片刻,方才被打斷的糾結再度浮現。

兩種念頭在腦海中廝殺,最終想要再和少年說一次話的強烈念頭更勝一籌。

他走進科室門診等候處,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

先等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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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這樣。”

溫肅檸說完最後一句,伸出手,接過對麵心理醫生遞過來的紙巾:“謝謝。”

紙巾碰上麵頰,立刻濕掉了,將湧出的淚水吸收殆儘。

溫肅檸全程都儘量平靜地講述著屬於原主的故事,分明和他沒半點關係,卻仍不受控製地情緒失控。

溫肅檸也終於確定,屬於原主的影響,確實還殘留著。

是啊,那畢竟是二十年來的傷痛,早已印刻在身體之中,就算換了個靈魂,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徹底抹除。

這些內容,原主此前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如今溫肅檸講述起來,仿佛切身感受到了他曾經的自卑和彷徨。

無論再如何小心翼翼,也得不到愛。

最冷靜的語言仿佛精準的手術刀,將這具身體剖開,露出流著血的內裡,帶來的不光是疼痛,還有釋然。

心理醫生的嗓音溫柔,溫肅檸認真聽著。

大腦因長期抑鬱和焦慮產生的不良變化,紊亂分泌的神經遞質和多巴胺,都需要慢慢調理,絕非換了個靈魂就能徹底解決的。

從診室裡出來,溫肅檸明顯感覺到那股腳鐐般沉重墜著他的壓力緩解了不少,他目前確實需要穩定的治療。

但中心醫院距離太遠,打車太貴,每次問王姨借電動車,坐地鐵過來要花費不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