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天雷滾滾(2 / 2)

這年頭在村子裡買個壯小夥代服兵役,頂天了也就二十兩。生死不論,就是人命價。

二百兩足夠李家人蓋幾間青磚大瓦房,買幾畝上好的田地,再給兩個兒子娶個能乾的媳婦兒,後半輩子藝術無憂的生活了。

李婆子當下笑眯眯的收了銀子,親自將那管家送到村口,才依依不舍的回來。

這下問題來了,李婆子不願意將李老頭的買命錢拿出來辦喪事,李家出嫁的姑娘聽說親爹沒了,為了麵子上好看,也不得不上門吊喪。

族中長輩晚輩來了一堆,就想早早地將李老頭入土,因為李老頭屬於橫死,最好再請幾個大師在墳前念上幾段經文,免得李老頭陰魂不散,纏上李家人。

所有人都聚在李家狹小的院子裡,牆角都擠滿了人,一半兒是真心幫忙辦喪事的,一半兒是想瞧瞧有二百兩銀子後,李家要怎麼辦?

而李婆子的操作,村民的正常思路是永遠都追不上的。

時硯上前勸說李婆子拿出銀錢給他爹買棺材的時候,被李婆子一把推開,又累又餓,身體發軟的時硯直接被李婆子推到地上,手掌被石子擦破,正在不停的流血,直接就暈了過去。

暈過去在醒來,就成了現在的時硯。

時硯隻聽李婆子唱念做打,對著一院子的人道:“我老婆子這是做了什麼孽啊!嫁了個短命鬼,留下這一大家子可要我怎麼活啊?”

有人道直言道:“李婆子,你就彆裝了

,你家三個兒子早就成年了,鐵蛋兄弟去年還成了秀才,鐵柱兄弟也是童生了,鐵牛兄弟是伺候莊稼的一把好手,你怎麼就沒法兒活了?

我家要是有這麼三個兒子,還有二百兩銀子,我肯定能活!比現在還活的更好呢!”

“對,李家兄弟還躺在地上呢,你倒是拿出個章程,說說這喪事到底要這麼辦?現在可是六月天,屍體放兩天就生蛆了,到時候大家夥兒誰肯幫著處理?”

“李家兄弟死的慘,但好歹有二百兩買命錢,這喪事說什麼都要風光大辦才行!”

李婆子眉毛一豎,做出一副哀泣狀:“我家日子也就是大家夥兒麵上看著光鮮,其實內裡的苦有誰知道?

鐵牛雖然是伺候莊稼的一把好手,但我家總共就那麼幾畝地,若是年成不好,一年中有大半年是餓著肚子隻能吃個半飽的。

還有家裡兩個讀書人,尤其是鐵蛋,媳婦兒去的早,孩子才五歲,要我這當娘的幫著養。

大家都知道,鐵蛋的身體打生下來就不好,體弱多病,要□□細糧,要延醫問藥,零零總總算下來,每年花費幾十兩銀子不止。

鐵蛋每年讀書光是筆墨紙硯的花費,一年地裡那點兒產出根本就不夠填這個窟窿的。

讀書人的人情往來,就算每月請同窗好友吃一桌飯,也要好幾百個大錢,四時八節還要置辦體麵的衣服,免得出去在同窗之間抬不起頭,這些又是一大筆花費。

天可憐見的,老婆子我上個月還厚著臉皮去二女婿家借了十兩銀子,就因為鐵蛋明年要去府城參加鄉試,得給他做點好吃的補補身體!

諸位都是鄉裡鄉親的,您說說,我家這樣的情況,還能拿出銀子給老頭子大操大辦嗎?我不知道老頭子他死的冤嗎?

我當然知道。

但活著的人總比死了的重要啊!這些銀錢可都是留給鐵蛋將來科舉用的,每一個銅板兒都要用在刀刃上!

就當是老婆子我和鐵蛋對不起老頭子,算我們娘兩欠他的,等鐵蛋將來出人頭地了,老婆子我就是爬,也要爬到老頭子墳前,給他磕頭賠罪!”

李婆子對院中諸人行了個禮,泣不成聲道:“今日一切從簡,煩請大家幫忙,將我家老頭子給葬

了吧!讓他安安心心的去,彆為了這些糟汙事煩心。”

人群中不明真相的人已經開始動搖,甚至同情李婆子了,知道真相的人想上前斥責李婆子一派胡言,顛倒黑白。

沒等這人開口說話,人群後方傳來一道帶著哭腔的男聲:“娘,您,您實在,實在是……”

話沒說完,但人群瞬間讓開一條路,將在人群後跌跌撞撞起身的時硯露了出來。

時硯腳步踉蹌,渾身發軟,麵色蠟黃,都是好幾頓沒吃飽,餓出來的。加上今天一早起來就聽聞噩耗,從早上到現在水米未進,還被劉婆子一推,流了不少血,整個人的狀態十分糟糕。

族人看到時硯的樣子,忍不住皺起眉,有親近的人想上前扶一把,都被時硯拒絕了。

時硯走到李婆子跟前,舉起一雙血淋淋的手,手背上瘦的青筋畢現,是真正的隻剩下一把骨頭。

右手中指和拇指上厚厚一層繭,和常年下地乾活兒的大哥掌心的老繭比,有過之無不及。

時硯踉蹌著將這雙手指拿出來給眾人看,連接的手腕看起來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

眾人覺得氣氛不對,均不出聲,靜靜看著人群中央的母子。

時硯走到李婆子麵前,“撲通”一聲跪下,聲音哀泣,讓旁人聽了就心裡難過:“娘!鐵蛋鬥膽,今日在眾鄉親麵前問您一句,您真是我娘嗎?”

話音一落,人群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