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遊(1 / 2)

朝中有人好做官這話一點兒不假,在外人不知道杜識有和當今天子有過那麼一段不打不相識的經曆前提下,以為他憑借裙帶關係,獲得了一個去江南某富庶縣做縣令的機會。

旁人都以為他是去鍍金的,在地方上曆練幾年,慢慢調回京城,往後就在朝中紮下根了,這是常規操作,一般朝中有人的都這般行事。

事實上,他暗中拿著皇帝給的密旨,去當地調查一樁欺上瞞下貪贓枉法的大案。

前後經曆一年,就在當地甚至朝中搞出了天大動靜,牽連出地方和朝廷官員數百人,皇帝不得不明裡暗裡派人保護他的安危,免得他得罪人太多,一不小心被人給搞死。

杜識有由此從縣令升任知府,連跨六級,僅僅用了一年時間,朝中無人能置喙此事,杜識有身上依靠裙帶關係走仕途的標簽徹底撕下來,徹底展開了他的政治生涯。

知府衙門後院,識灩一身男裝大馬金刀的坐在杜識有對麵,杜識有齜牙咧嘴道:“阿妹,你這樣子比我還男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老杜家多了一個兒子呢!”

識灩懶得搭理,隻通知道:“你這裡的事了了,我要去其他地方轉轉,明兒就走。”

杜識有眼中閃過不舍:“不是,阿妹你真要走啊?要是我再遇到什麼危險,沒有你在旁邊出謀劃策,保護我,安慰我,鞭撻我,我心裡不踏實。”

自從杜識有走馬上任後,識灩就離開京城,四處遊曆,當然表麵上的名義是她出來巡視她那早就開遍全天下的小繡莊。

瞧瞧有沒有人貪贓枉法,中飽私囊,以公肥私,將她的小金庫往自家搬。彆說有時候興致上來查查賬,還真能查出不少問題。

旁人都以為識灩長公主幾乎搬空了太後娘娘的私庫,根本就不缺錢花,不在乎那幾個小錢,因此放心大膽的中飽私囊,誰知道她就是那麼小氣,是你的我一分都不會少,不是你的,一個子兒都彆想拿。

因此有那運氣不好,遇到長公主心情好,想查賬的,那是賬麵上有一丁點兒問題都能被瞧的清清楚楚,被長公主送進大牢,隻能悔不當初。

查賬遊曆之餘,某天識灩正在杜識有任職的縣城附近轉悠,掐指一算,喲嗬,他哥杜識有有難啊!

還是血光之災。

這可是老杜家唯一的獨苗苗,要是杜識有沒了,杜父怕是一口氣上不來也能跟著去了,因此識灩腳尖一轉,就去給杜識有當了幾天護衛和師爺。

彼時正是杜識有艱難的查到證據,將消息往朝廷傳的時候,衙門出現內鬼,消息泄漏,相關人等不僅要攔截給朝廷的消息,還要殺杜識有滅口,情形不可謂不危急。

但杜識有也沒有一味想著靠識灩,而是自己想辦法處理,識灩隻不過是在暗中保護一二,杜識有做的很好,這一年跌跌拌拌的長大,成長很快。

於是識灩道:“你身邊有陛下特意給你的親衛隊在,比我有用多了。再說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知府大人了,要學會自己處理事情,彆想著隨時隨地撒嬌,不莊重。”

杜識有不滿意識灩的回答,看向識灩的眼神轉為心疼:“哥都聽人說了,京城的那些謠言你不要聽,他們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背後嚼舌根子罷了。

真有本事當麵兒說一句我倒還佩服一下呢。

阿妹,不要相信外人說的話,你永遠都是我們杜家的孩子,是我杜識有的妹妹,總有一天,哥哥也能為你撐起一片天,讓你過上好日子。”

說到這件事,就要從當日識灩在進士遊街現身說起,眾人一開始的驚訝懵逼過後,終於逐漸注意到識灩的長相。

於是越看識灩的眼睛越熟悉,到底是哪裡熟悉呢?

哦,這不就和當今陛下一樣嗎?

更準確的來說,不就是太後娘娘一樣嗎?

標準的整整齊齊一家人長相啊!

於是這些人也和杜父一樣真相了,他們認為識灩長公主根本就是太後娘娘和旁的男人生的孩子,若是這般說來,以前的所有疑惑全都解開,太後和皇帝對識灩的寵愛就有了源頭。

但也有少部分腦子更加精明的,用識灩的年齡往前推,推出了當年的真相。

可不管是那一種人,都對此事諱莫如深。

誰叫太後和皇帝將朝堂把控的滴水不漏呢?人家屁股底下的位置穩得很,除非是老壽星上吊不想活了,才會拿全家的性命找不自在去尋開心呢!

但到底是有一些流言傳出來了,雖然那些流言,識灩壓根兒就不會放在心上,但杜識有見不得妹妹受這個委屈,於是心下發了狠的在任上拚命乾,就想靠自己為妹妹掙一份前程,本來預計要查兩年甚至更久的案子,愣是叫他一年給辦了。其中艱辛與風險,委實隻有當事人自己才明白。

關於這事兒,識灩和杜識有說過兩次,但每次杜識有都用一種“阿妹你彆安慰我了,我知道你心裡很難過,但是你放心,你還有我”的眼神看著她,叫她不知從何處入手。

於是索性作罷,能讓杜識有這個鹹魚上進,也是好事一樁。

於是識灩轉而說起另一件事:“爹娘前日來信,托我臨行前問一問你,大哥你今年二十有二,到底何時考慮成家的事?總這麼拖著不是個事兒,再沒個說法,他們打算直接從京城殺過來了,盯著你成親不可。”

杜識有一噎,看著眼前翩翩君子,走出去比自己瀟灑吸引人的妹妹,十分無力的用手捂住額頭:“彆說了彆說了,每回說起這事兒我就頭疼的厲害,我現在一心都在差事上,哪兒有心思顧念著成家?”

識灩扇子在桌上輕輕一敲,不是很想提醒杜識有,近幾日她在外麵轉悠,聽到不少人私下裡議論知府大人的婚事,說知府大人位高權重過了適婚年齡,身邊兒連個暖床丫鬟都沒有,不是好男風就是不行。

且外人說的有模有樣的,什麼知府大人身邊的護衛隊裡一個個全是俊俏小哥,臉上稍微有瑕疵的就會被護衛隊踢出來,選更英俊的補上,這不是知府大人的小癖好誰信啊?

尤其是最近衙門裡還來了一個師爺,長得那叫一個雌雄莫辨,多看兩眼魂兒都能被勾走,和知府大人走的很近,兩人舉止親昵,還有人親眼看見那師爺擰知府老爺的耳朵,知府老爺一句重話都沒說,隻一個勁兒給人家賠不是,哄人家開心呢。

你要說這裡麵沒有貓膩,鬼都不信。

就這,還有人巴結杜識有,將自家女兒往杜識有身邊送,求杜識有這個皇帝重臣收下呢。

識灩要離開也有這個原因,因為百姓口中那個雌雄莫辨的新師爺,就是識灩自己。不能因為她的存在,破壞了杜識有的婚姻。

但杜識有明顯是抗拒的。皺著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識灩眼珠一眼,半眯著眼打量杜識有,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哥,你說有人告訴你京城的消息,那人是誰?”

杜識有張張嘴,一個名字在嘴邊,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他能編瞎話糊弄識灩,但是他不願意。當然他的瞎話能不能經受住妹妹火眼金睛的考驗也是需要深思熟慮的事。

識灩手裡的扇子輕輕敲擊在桌麵上發出哢噠聲,眼神銳利的看著杜識有,聲音像是敲在杜識有心尖兒上,讓他忍不住顫了一下。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當年恩科考試前,他就是在自家妹妹這種死亡凝視下,硬著頭皮被迫提升考試技能的,那些技能實在叫人印象深刻,現在隻要稍一回想,就能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識灩不在意杜識有的慫樣兒,隻一個眼神,就明白了許多東西,比如說對方是個不方便說的女人,說了等於壞了女方名節。

且這人她認識,還身份特殊,否則杜識有不會顯得這般為難。心裡將符合條件的全部篩選一遍,心裡大致有了數。

繼續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你中了傳臚那年,說要用最鮮豔的大紅牡丹花將你包圍,讓你大大的出一回風頭,成為人群中最亮眼的崽兒。

老實說,我認識的人中,最喜歡牡丹的大概就是五公主了吧。”

識灩突然湊近杜識有:“哥,說實話,當時我和爹娘都是工具人,其實你是想讓人群中的旁人注意到你吧,比如說五公主。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你還提前抹了防止花粉過敏的清涼藥油。”

杜識有的臉瞬間紅的跟個猴屁股似的,拳頭緊了又鬆,最後泄氣的靠在椅背上,用手捂住雙眼,無力的告訴識灩:“咱們家這個身份,不合適。”

杜識有嘴上說相信識灩是她們杜家的孩子,但心裡也慢慢回過味兒來了,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當年妹妹說是救駕有功得封長公主。

但哪兒有一點兒傷沒受,就那麼巧讓她救駕的,一切簡直巧的像是為她得封長公主而量身打造的刺殺一般。

因此對於識灩的身份,杜識有也更傾向於是太後和旁人生的孩子。

這種前提下,他作為天子近臣,再娶一個皇家公主,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