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從杭雲散手裡接過他的大鐵劍, 撩起衣擺擦拭劍身,看了眼下麵沉默肅穆的幾千士兵,收回視線對身邊的杭雲散和王大頭道。
“前麵三個國家, 我們都可以智取, 目前來說效果很不錯,但終究不夠,我們需要一場戰爭, 一場能證明我們實力,威懾周邊各國的戰爭。
這一戰, 要打的他們痛, 打的他們怕,打的他們往後百年, 隻要憶起今日, 便要忍不住瑟瑟發抖!”
王大頭和杭雲散激動的手都在顫抖,跟著時硯經曆了許多事後, 兩人眼中多了幾分以往沒有的堅毅和從容, 看向時硯的眼神,充滿了信任和崇拜。
時硯收起大鐵劍,突然問兩人:“知道為什麼前麵三國孤選擇智取, 而麵對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卻是非戰爭和鮮血不可嗎?”
這件事王大頭覺得自己很有發言權, 說起草原遊牧民族, 他就恨得牙癢癢:“殿下,我們家打從我祖爺爺那一輩兒起,便是在烏海一帶戍邊的將士。
要說諸如莫乾國之流,可惡也隻是用他們手裡的資源換取我們大量的金銀,算是鈍刀子割肉, 慢慢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人。
可草原上的那些雜碎不一樣,他們男人不種地,女人不織布,守著牛羊過日子,可人又不能隻吃牛羊肉。
所以他們一年四季都會來我們邊境搶糧食,還搶女人,咱們邊民手頭有什麼他們搶什麼,世世代代下來,家家戶戶的邊民幾乎都和那些雜碎有血海深仇!
咱們邊民便是普通的農婦,都能在那些雜碎來犯的時候提起手邊的鋤頭菜刀和他們拚命,不是他們天生強悍,是不拚命,家裡的老人孩子,牲畜糧食,甚至女人自己,都要成為那些雜碎手裡的貨物,生不如死!”
杭雲散拍拍王大頭的肩膀,總結道:“這便是世仇了!”
王大頭有自己的理由,他認為是仇恨,是資源搶奪,是一口濃得化不開的邊民的怨氣,這些東西非戰爭和鮮血不可化解。
而站在時硯的立場,千般理由最後全都剩下一句話:立威,震懾!
“草原的遊牧民族鐵蹄縱橫草原無往不勝,來去邊境如入無人之境,他們的男子生來便會騎馬,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百年來沒有敵手。
這便是咱們的目標!”
若放在平時,他手下率領的是普通騎兵,給任何一個將領都是沒有勇氣和自信直麵草原鐵騎的。
但時硯這次率領的是從折仙族出來的一群身體素質極強的高手,這群高手先在暗衛營被人當沙包打了一年,練就了極強的服從性和紀律性,又被王大頭領著像是訓練普通士兵一樣訓練學會了戰場上的廝殺技能。
“正好,咱們的黑鐵騎出山以來,從未和敵人在正麵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拚殺過,沒見過血的士兵終究不算真正的士兵。
那就讓世人瞧瞧咱們黑鐵騎的力量吧!也讓殿下瞧瞧,單打獨鬥,咱老王是遠不如您,可咱老王家的看家本領,也不是旁人能輕易學去的!”
王大頭激動的搓手,杭雲散被氣的直翻白眼兒,這說誰呢?
“不就是想學你們家的練兵之術嗎?不教就不教,天天放在嘴上念叨就沒意思了啊!”
“嘿,小散兄弟,這可真不賴哥哥不教你,咱老王家這點看家本領,除了兒子,誰都不教,便是咱娘來了也是這個說法,你說說你是我兒子嗎?”
翌日一早,黑鐵騎出現在烏海邊境,將前來搶掠的小股遊牧騎兵儘數消滅在距離烏海城三十裡外的草原上,在遊牧騎兵發現事情不對之前,繼續前行,一路順著這股騎兵來時的方向,秘密找到他們駐紮的營地。
展開了一場硬碰硬的戰爭。
這場在遊牧民族看來發動的毫無理由的戰爭,參戰雙方人數達到兩萬,僅用一個上午時間,便以黑鐵騎的勝利而結束。
黑鐵騎一路北上,以銳不可當的勢力,又以靈活的作戰方式,在短短一月時間內,消滅了遊牧騎兵數萬之巨。
傳聞他們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烏鴉盤旋,死亡的陰影籠罩在草原上方,他們全身著黑甲,頭戴黑頭盔,黑色麵巾罩麵,神出鬼沒,殺伐果斷,凡是他們經過的地方,留下濃重的血腥氣三日不散,宛如死神降臨。
直至此時,黑鐵騎的名聲,才徹底從遊牧民族傳到烏海,傳遍整個大周。
京城皇宮內,朝臣們被烏海守關將軍送來的信驚得無所適從,這裡麵有太多事情讓他們驚愕,讓他們想不通了。
可想不通又能如何?
自從陛下宣布太子殿下帶著幾千人去征戰之後,之後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有一點兒正常的地方嗎?
先是在八個月時間內,快速讓月林國,莫乾國,莫雨國主動來朝尋求通商貿易,為此甚至願意讓出一定利益來拉攏大周,這在以前是根本就不敢想的事情。
現在,雖然烏海守將並不知道黑鐵騎的首領是誰,可他們心裡明白,那一定是太子殿下的人,時間,人數,還有出其不意的風格,全都和太子殿下對上了。
殿下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每當他們以為所見已經是殿下的人生巔峰時,他總能讓大家知道,他們想的太少了。
好比這次,誰能想到,縱橫草原無敵手遊牧騎兵,竟然在麵對殿下率領的黑鐵騎時表現的如此弱勢呢?!
他們殿下一路快要殺到草原王庭了,烏海守將心裡惶恐又驚喜,來信詢問陛下,烏海要不要出兵助黑鐵騎一臂之力?
說實話,皇帝看到信的時候也很震驚,他是暗中給兒子調動糧草之人,知道他的行蹤,掌握他的前進路線,可對兒子的目的,也隻有個大概猜測而已。
但說到底,兒子帶的那幾千人,能有現如今的成就,他是真想不到。
做的最美的夢裡都沒想到。
因為很早之前,就有朝臣預計過:“想要和草原鐵騎開戰,民間還得休養生息十年,到時候家家戶戶征兵,消耗五年的國庫稅收,消磨民間百姓十年的存糧,練兵至少兩年,死傷過半,慘勝矣。”
幾乎是舉全國之力和遊牧鐵騎打仗。
可這樣的事情,被兒子帶領的不到一萬人的黑鐵騎做成了!
皇帝想到的事情,下麵的朝臣也想到了。這對父子一文一武,彼此信任,互相配合默契,讓他們的許多陰謀陽謀無處安置。
於是最近這段時日,他們開始變得沉默,皇帝的改革修法措施便進行的十分順利。
這樣的消息是瞞不住的,民間不知何時,便流傳起關於黑鐵騎的各種傳說,在草原部落間宛如死神降臨的黑鐵騎,在中原百姓心中,是戰無不勝的天神,一身純黑的裝扮,也成了百邪不侵的象征。
繼宛如鐘馗在世的太子殿下門神之後,坊間各家各戶開始流行起一身純黑,看不清鼻子眼睛的黑鐵騎門神。
這種風俗在邊境地區尤為明顯。
夜裡小兒哭鬨不止,家中長輩說“再哭讓草原上的野人抓走你”嚇唬時,小孩子打著哭嗝兒學會了頂嘴:“有,嗝兒,有黑鐵騎,我不怕!”
即便這樣,皇帝還是為兒子的安危感到擔憂,外人說的再邪乎,可皇帝清楚,那就是他兒子,是小時候會抱著他腿哭,會因為無法習武難過,因為學會一篇文章開心的兒子,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是人就會受傷,就會流血,就會死。
怎能不擔心?
可皇帝的擔心沒挺過半個月,朝廷送給烏海守將的命令才堪堪到烏海境內,一個令大周朝為之震顫的消息,以八百裡加急方式一路從烏海傳到京城,紅翎急使快馬進京,將黑鐵騎於八月十六日夜裡,生擒穆爾單於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大周朝。
草原部落殘餘勢力後退三百裡,十年內再無進犯邊境的能力。
消息一經傳出,天下皆驚,震驚之後,周朝內部歡欣鼓舞,可周朝之外的小國,便是感到了深深地忌憚與恐懼。
至此,之前對兩國之間通商貿易的決定不置可否的國家,紛紛派使臣前往大周觀禮,並商談兩國之後的友好相處事宜。
至於觀什麼禮?
自然是穆爾單於受降儀式了。
也是在這場儀式上,眾人見識了聞名天下的黑鐵騎的風采,知道了黑鐵騎的首領是周朝的太子殿下。
不知有多少人暗地裡□□鐵騎的主意,可這場受降儀式之後,黑鐵騎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此後幾十年,再未於世人麵前現身,無人知道他們的具體去向。
自這之後,周朝內部在皇帝的主持下,進行了一些列的改革措施發展民生,促進繁榮,又改革了許多不合時宜的法律,逐漸補全一些律法的空缺,讓法律更加嚴明公正。
外部,周邊番邦國家表示了對大周朝的臣服,國家之間互相通商貿易,儼然有大國盛世的跡象。
朝臣們也早就歇了要離間天家父子的想法,一門心思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於盛世來臨之初,建功立業,爭取將來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一筆,以供後人翻閱。
太平三十年,皇帝六十五歲,身子板兒硬朗,一頓飯能吃兩碗米飯配一碟子紅燒肉,胡子眉毛頭發未見花白,是整個朝堂上看著最健康的老頭兒。
和朝臣掐架的時候,聲音洪亮,極具穿透性,太和殿外麵守門的侍衛們能清晰的聽到裡麵皇帝老爺的每一個字,壓根兒不用擔心聽不清裡麵皇帝老爺的指令被打板子。
侍衛們心想:嘖,我們可是□□上國,每年,每月,每日,每時每刻,不知有多少番邦人拚命擠進京城見識這般繁華,又有多少人想親眼瞧瞧我們的皇帝老爺,給他老人家磕個頭。
若是讓他們知道,他們心目中神聖的□□皇帝和他的大臣是這幅鄰居罵街的樣子,不知道會不會三觀震碎,心神震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