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宴西一進來,牌局上的人立即一疊聲打招呼,叫談總的,叫談公子的,叫三哥的都有。
今兒的場子就是為他而辦,他卻有點置身事外的漠然,那笑意也純屬客氣,隨意地應了一聲,便伸手將周彌的肩頭一攬,往吧台那兒去了。
有個男的離了牌局,挽著個小美女過來了,他往談宴西旁邊的高腳椅子上一坐,轉了半圈,往周彌那兒望了一眼,笑問談宴西:“不介紹一下?”
談宴西神色淡淡,“介紹了你往後也打不上交道。”
“還護短。”男人笑一聲,轉而就換了話題,說,“談三,有個事我想單獨跟你聊聊。”
“你要是說上回那事,不用聊了。你有什麼訴求,直接去找我大哥。”
“你這不是為難人,我要能去,我早去了……談三,你給個麵子,前因後果我詳細跟你說說,你哪怕聽完了再打我臉,成不成?”
談宴西有些不耐,卻也沒再一口回絕,轉頭對周彌低聲說:“你先坐會兒,喝什麼直接點。”
他起身,跟男人一起走去外麵的露台。
周彌翻著酒單,男人帶著的那個小美女,挪了兩個位置,坐到她身邊來了。
小美女自來熟,不過一會兒,周彌已經知道了外頭跟談宴西說話的男人叫侯景曜,而她叫露露,一聽就是個假名。
露露長得很漂亮,叫人眼前一亮的那種一眼美女,周彌要是在小紅書上翻到她的自拍,多半會願意點個讚。
露露才是正經來這種聚會該做的打扮,一條黑色針織連衣裙,很顯身材,棕色的大波浪卷,烘托出如霧如煙的眉眼,一股子很內斂的嫵媚。
她挺好奇地打量著周彌,笑說:“你是做哪行的啊?”
“普通上班族。”周彌也笑一笑。
“不能啊。”露露來了興趣,“你這長相,該去出道啊。叫談公子喂點資源,拍兩部戲就能紅。”
——聽她這話,很像是談宴西以前就乾過這樣的事。
也不需要周彌多回應什麼,露露繼續追問,“你上班具體是做什麼工作啊?公司前台?”
“翻譯。”
“英語的?”
“法語。”
“那你經常出國嗎?”
“……偶爾吧。”
“那下回叫你帶東西行不行?我們加個微信吧。”
周彌猶豫。
而露露看出來了,笑說:“是不是我嚇著你了?我沒惡意啊。”
周彌其實不願意跟談宴西的交際圈扯上關係,但露露意外的很真誠可愛,叫她找不出理由拒絕。
兩人交換了微信,而露露好像因此覺得跟她關係更近了,笑說:“以後無聊可以喊我出去逛街。”
“嗯。”周彌笑著,口頭上這麼答應下來。
兩人點了飲料,露露又絮絮叨叨聊了些沒什麼營養的話題。周彌感覺她跟宋滿有點兒像,嘰嘰喳喳吵吵鬨鬨的,但不會惹人討厭。
得知她今年才19歲,周彌對她的心態就更寬容了。
一會兒,談宴西跟侯景曜從外頭進來了。
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總歸談宴西神色不豫。
談宴西在吧台喝了些酒,神情更是漠然。
忽地放了酒杯,起身對周彌說:“打牌去吧。”
周彌被他牽著過去。
到了牌局中,談宴西驟然換上另外一種情態,白璧買歌笑,一醉輕王侯,活脫脫的紈絝子弟樣。
與其說是打牌,莫若說是賭-博。
談宴西叫她替他摸牌,贏了高興,輸了他更高興。
人人都得看談三公子的麵子,場子一下就熱起來。
滿場都是笑聲,無數個“露露”倚著男人嬌笑,喂酒送食,撒嬌之間,就討得一隻愛馬仕。
周彌在這裡頭格格不入,幾度想跟談宴西提出要走,又被這幾分狂癲的熱鬨氣氛壓得沒了聲息。
她沒見過今日這樣輕狂的談宴西,以至於覺得此刻摟著她的人是虛假的。她偶爾轉頭去看,他分明笑意正盛,但眼裡沒半分溫度,如餘燼冷寂。
那小舞台上,女歌手還在唱歌。
周彌遠遠地去望,沒有一個人在聽。
可她還在唱。
這樣玩了快兩個多小時,談宴西起身去洗手間。
周彌也跟著過去。
她等在走廊裡,等談宴西出來,她攔住他,“我覺得你應該走了。”
談宴西笑說:“贏夠了?”
周彌聲音很冷靜:“輸贏對你沒區彆,都是流水淌過手。可是今天是你生日……我想你開心點。”
談宴西一頓,低頭看她,她覺得他目光都晦暗幾分,很有審視的意思。
頭頂也是暖光,可照得他卻如出世一樣清冷。
半晌,談宴西一句話沒說,但徑直挽了她的手。。
他們穿過走廊,留下身後滿場笑鬨。分明是今日壽星,離開的時候,沒一人覺察到。
談宴西的車停在車庫裡,司機一直在車裡候著。
上了車,談宴西身上隻穿著襯衫,鬆解了兩粒扣子,挽上衣袖,拿瓶純淨水,擰開喝去大半。
再去拿煙,點燃,開了車窗,抽了一口,轉頭去看周彌,“我以為你玩得很開心。”笑意因微醺而幾分沉沉。
周彌說:“我覺得這種場合……很空虛。”
談宴西笑笑,不置可否,“人生不就是用一些空虛去對抗另一些空虛。”
車開出去,談宴西問她:“該去哪兒?”
問的是“該”,而非“想”。
周彌沒什麼想法,她住的地方程一念在,把談宴西帶去不適合。
片刻,談宴西已經做了決定:“去我那兒吧。”
頓了頓,又說:“我那兒,阿姨二十四小時可以開火,八大菜係算不上精通,但都會那麼兩道。”
周彌莞爾。
談宴西身體朝著她倚過來,把呼吸都噴在她額尖,聲音沉沉地笑問:“這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