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白衣黑傘)(1 / 2)

北城有雪 明開夜合 8434 字 3個月前

談宴西臉退開去,手臂倒摟得更緊,低頭去看她,也叫她抬起頭來。

手指碰了碰,她臉頰皮膚微燙,看他的眼睛卻格外安靜,像雪地裡漏下一道月光,誠然是明亮的,但也是微冷的——簡直如同方才主動摟他的脊背,投入回應的人壓根不是她一樣。

談宴西啞然失笑,“怎麼這麼看著我?”

她搖搖頭,很淡地笑,隻說:“我在等你說我該走了……”

“來都來了,還打算走?”談宴西自然也想到了他們第二回見時說的話。

“談總體諒我們這種上班族,明天還要早起。”

“你說你多沒禮貌,”談宴西聲音裡三分笑意,指尖無意識摩挲她的耳垂,“跑過來蹭我一頓飯,禮物也沒帶一份,現在又打算一走了之。”

“那就隻能求你多擔待了?”

“拿出個求人的態度我看看?”談宴西摟她的腰,兩人靠得更近,他很是浮浪地看著她,笑說:“叫我聲‘三哥’聽聽,我就放你走。”

周彌一下抿緊了嘴唇,片刻,笑說:“我說過我不這麼叫你。”

談宴西一時無聲。

單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來他是不是覺得她這人有些不識好歹。

但周彌堅持著不妥協。

片刻,談宴西手掌輕輕地拊一把她的額頭,有些像是安撫小孩子的那種不輕不重的力度。隨即站直了身體,“走吧,送你回去。”

周彌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去拿自己掛在衣帽架上的大衣。

姚媽走出來,衝周彌笑了笑,問談宴西:“這就走了?”

“把人送回去再回來。”

姚媽高興得很,“那你明兒打算幾點起床?我給你包餛飩吃。”

“七點吧。”

“行。”

姚媽將他們送到門口,談宴西囑咐她,“您到點了就直接睡,不用等我。”

“我現在覺也少。”姚媽點點頭,“那你們路上小心。”

回去的車上,談宴西很懶散地歪靠著身體,眼睛要闔不闔的,似乎隨時能睡過去。

來回得花去一個半小時時間,原本他可以不用親自送。

車無聲地行駛了一會兒,周彌再去看談宴西,他眼睛已經徹底閉上了,呼吸微沉而勻淨。

她偏著頭,安靜地打量著他。

夜因寂靜而被拉長,從車窗外緩緩地流淌過去。

不知道過去多久,談宴西忽然睜開了眼睛。

沉默地對視片刻,他伸手,將她眼睛一把蓋住,另一手拽她坐近些,挨著他的膝蓋,一側身,將她圈在狹小的範圍裡,再度追問:“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周彌笑說:“你也沒說我不準看。”

她伸手,掰開了談宴西蒙著他眼睛的那隻手,目光越過他肩頭,看見窗戶玻璃上出現線條狀的水漬,“怎麼下雨了。”

談宴西鬆了手,她轉過身去,往外一挪,額頭靠著玻璃往外看。

是今年第一場春雨,燈光裡雨線發著微光,不開窗似乎都能聞到空氣裡潮腥的氣息。

想來,等這場雨過,那樹梨花就真的要開了。

談宴西無聲地看著她,她額頭貼玻璃,張眼觀察的這動作很有種天真感。

不過是雨,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

叫他想到兩人第一回見麵,她也是坐在車上,扒著車窗看雪,呼了白氣在窗玻璃上,還趕緊用手擦去。

他其實也不是全能弄懂她,比如頭幾回見麵,整一個帶刺的狀態。

但認識以後就發現她其實本質很溫和,有種超脫年齡的冷靜、成熟和克製。

再熟一些,就能發現她很自我的一麵,比如固然經濟條件一般,用以日常喝茶的茶杯卻一點也不將就。

再有就是現在,偶爾的孩子氣流露。

有時候她的一些心思他能摸透,有時候又覺得,她還是捂住了心裡的一個角落,捂得很緊,滴水不漏地提防著他。

談宴西徑自笑了聲,抱著手臂,靠著座椅,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也不催。

好半晌,周彌才回過神,一轉頭就對上他的目光。

那麼溫柔而近乎縱容的眼神。

她不由地怔了一下,好像外麵綿綿的雨一時間澆上了心裡。

車到了路口,靠邊停了下來。

周彌睜開眼睛,有點蒙,看一眼才發現到了,自己腦袋正枕在談宴西的肩膀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

談宴西方才也睡著了,這時候打了個嗬欠,說:“車送你進去?”

“不用。下了雨那條小路更惱火。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早點回去休息。”周彌看出來他實在困乏得很。

說完,便要去拉車門。

談宴西伸手將她一拽,“外頭還下雨呢。”

“不大。跑著就回去了。”

“你給我坐著。”談宴西按著她的手,笑說,“怎麼有時候這麼不講究。”

前座司機打開車門下去,繞至後方,開了後備廂。

一會兒,拿了一把長柄的黑傘過來,撐開了,再拉開車門。

周彌這才彎腰下車了,把傘拿過來,自己撐著。

正準備走,看見談宴西從那一側車門下來了,從車頭繞了過來。

他大衣也沒穿,身上就薄薄一件白色襯衫,過來接了她手裡的雨傘,將她肩膀一摟,說:“還是送你進去。”

周彌微微怔了一下,“你把外套穿上。”

“就這麼一點路。就當吹風醒酒了。”

“你酒早就醒了。”

“知道是借口,還非得拆穿?”談宴西笑說。

下雨天,進去的這條巷子格外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