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去圖書館,跟我同學自習。”
“那順便送你一程吧。”
宋滿笑說:“三哥真好!”
最後,周彌收拾出了一隻很小號的行李箱,用得著的東西都裝在裡頭。
談宴西開車,繞了段路,把宋滿送去圖書館之後,再拐個方向往遠郊去。
北城秋日天高氣爽,天空湛藍得晃眼睛。
越往外開,高樓越見稀疏,等上了繞城高速,已是另外光景。
周彌那側車窗大開,她手肘撐在上麵,看遠山近野層林儘染。
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下高速是在一個鎮上,談宴西問周彌酒店訂在哪兒的,先把車開過去辦入住。
周彌笑說:“我沒訂。這鎮上最好的賓館均價兩百,你要住嗎?”
談宴西果真一臉嫌棄。
繼而笑說:“那你準備住哪兒?住我車裡?我倒是不介意在車裡……”
最後半句明顯意有所指地不正經,周彌抬手打他手臂一下。
叫他往山上開。
這“野山”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不要小看那幫搞民宿的人,越荒僻的地方,他們越能給你搞出花樣。
她定了山上一家民宿的小木屋,在湖邊上,看買家圖片,住宿和風景都還不錯。
一路平緩的盤山路。
越往上走,葉子紅得越深。
小木屋條件不錯,北歐風格的裝修,什麼都好,就是不夠寬敞。
周彌問談宴西:“你覺得怎麼樣?不行我們就還是傍晚下山回去吧。”
談宴西掃一眼,那表情絕對稱不上是滿意,但還是說:“將就住吧。”
中午在民宿的餐廳吃了頓中飯,下午,他們在附近散了散步。
傍晚吃過飯,天就黑了,周彌跟談宴西回到小木屋那兒,屋前空地上,老板已經幫忙把火盆升了起來――一千五一晚的民宿,這所謂的私人篝火,怕就占了三分之二的票價。
好在火盆倒挺大,裡頭燒著白炭,嗶嗶剝剝地響。
坐下來,前麵便是一汪小湖泊,墨藍湖水裡倒映淺淺的一彎鵝黃色月亮。
談宴西這會兒坐在篝火旁,才覺得這次出行有了那麼一點意思。
周彌就坐在他身旁,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手裡捏著一根樹枝,手臂探遠了去撥一撥火盆,一霎,火光便跳躍著更亮了兩分。
她眼裡也是亮的,忽地出聲:“小時候,我媽帶我來這兒秋遊過。”
正是她此行原因。
談宴西聞言,低頭看她一眼。
她說:“那時她還沒跟我繼父結婚,宋滿也還沒出生。就我倆,她背個大包,我背個小包,公交車倒大巴車,過來三個多小時。那時候這裡當然沒現在開發得這麼好,路不好走,我又還小,我們爬不到半山腰就停了。桌布鋪在樹下,把包裡裝的食物都拿出來擺上。哦,她還帶了那種傻瓜相機,給我拍照。”
談宴西問:“照片還在?”
“在呢。”周彌說著,從外套口袋裡拿出照片。
小時候的照片,她都專門拿相機翻拍過了,存在了網盤一個單獨的文件夾裡。
這時候找出來,遞給談宴西。
談宴西接過,瞅一眼就笑了,伸手捏她的臉,“小時候的肉哪兒去了?”
她小時候肉嘟嘟的,渾圓的一雙眼睛,又大又明亮,人站在一棵楓樹底下,笑得開心極了。身上穿一件柿子紅色的毛線外套,看著很像是手織的。下麵搭牛仔短裙,裙子還有一圈白蕾絲的花邊。腳上是白色中筒襪,和圓頭的黑色小皮鞋。
周彌久違地看見這張照片,也不由晃神。
那時她四歲多,不到五歲。更清楚的記憶丟失了,隻記得傍晚跟著周寄柔下山,滿天紅霞。還有回程的大巴上,她被周寄柔抱在懷裡,一路睡過去,像在一條微微擺蕩的小船上。
不過今天,談宴西替她革新了記憶。
往後,她想到這座山,這紅透天邊的北地深秋,也將同時想到談宴西。
回神時,是注意到談宴西點了幾下手機屏幕。
她急忙伸手去奪手機,“其他的照片你彆看!”
談宴西背過身把手機拿遠了,“沒看。”
過了片刻,他才把手機還給她。
屏幕倒還是停在這張照片上。
周彌沒明白談宴西點這幾下是在做什麼,想了想,忽然醒悟,點開微信和他的對話框,果不其然,他把照片發過去了。
而且已經過了兩分鐘,撤回不了。
“……”周彌無語地看他,“公平一點,拿你小時候的照片跟我換。”
“沒有。”
“我不信,怎麼會沒有。”
“真沒有。”
周彌愣一下,因為聽出來談宴西這語氣不像是推托。
“你小時候,總該出去春遊秋遊什麼的,或者周歲紀念……沒拍照麼?”
談宴西垂眸,好似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有學校拍的畢業照。”
“那家庭照……”
談宴西笑了笑,火光在他眼瞳之中微微跳動,可他眼裡並沒有半分的暖意,淡得幾無情緒,“不是說了嗎。沒有,沒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