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聞音一陣無言。
趙衡卻對此恍若不見, 神態自若地將手中奏章批閱完,把朱筆放下,喚來宮女呈上一方巾帕, 撩起衣袖拿過來, 抬眸看向薑聞音:“將手伸出來。”
薑聞音眼睫輕顫, 不懂他的意圖。
“不過叫你研個墨,卻弄得到處都是。”趙衡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雙手上。
薑聞音低頭,這才看到手上的墨痕, 也反應過來他剛才那些舉動的目的, 頓了頓道:“臣女回府後洗洗便是, 不敢勞煩陛下。”
被拒絕後的趙衡神色如常,不見動怒的痕跡,隻是重申了一遍:“伸手。”
“……是。”見拒絕不得, 薑聞音便也沒有堅持,從善如流地抬起雙手。
雖然不知道劇情走向為什麼越來越奇怪, 但識時務者為俊傑,裡和趙衡對著乾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她還挺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人生。
趙衡見她這樣乖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握住她的手, 拿著帕子為她擦拭起手上的墨痕來。
眼前的這雙手骨架很小,手指白皙纖細卻不乾瘦,握在手中軟乎乎的, 似乎隻要再用點力就可以將它們捏碎。
趙衡麵上平靜, 手裡的動作卻越發輕柔。
薑聞音察覺到這一點,略感意外,不由細細地打量他。
青年一襲玄色帝王長袍, 頭戴冕旒,麵前的玉旒微微晃動,既看不清他俊美的麵龐,也看不懂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薑聞音複而垂下眼眸,看著他給自己擦手,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這是在哄自己嗎?
因為使了手段令自己屈服,所以暗戳戳地哄自己。
如果真是這樣,那是不是意味著,她或許可以利用這點做些什麼?
於是她便直白地問道:“陛下是在哄我嗎?”
趙衡手中動作頓了頓,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朕隻是看不得臟東西。”
薑聞音偏頭,“那陛下為何不讓我自己來,說到底,陛下隻是想握我的手。”
“……胡言亂語。”趙衡抬眸掃了她一眼,把帕子放到她手上,收回手道:“自己擦。”
哇哦,此地無銀三百兩。
薑聞音拿起帕子,慢吞吞地擦起手來,然後覷了眼趙衡的表情,緩聲道:“陛下剛才那樣逼迫我,我很生氣,原本以為陛下在哄我,心中剛有些歡喜,卻沒想到其實是我自作多情了。”
說罷,她微微偏過頭去,看起來滿是傷心失落。
趙衡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眼底有些愕然,他隻知她是生氣的,卻不知她竟會因自己的舉動而歡喜。
“……倒也不是自作多情,你且先轉過身來。”
薑聞音依舊不說話,也不肯側身。
這般不聽話,他原本該不悅的,可趙衡隻是閉了閉眼道:“朕確實是在哄你,方才隻是在開玩笑。”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對女人說出這中話來,真是匪夷所思。
薑聞音微不可見地揚了揚唇,這才側身過來,仍舊一副低落的表情。
趙衡皺了皺眉,不明白自己已經說了軟話,她為何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這般想著,便問了出來。
薑聞音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陛下哄我我當然應該開心,可是隻要一想到陛下當初厭惡我,將我趕出宮;現在因為一個夢,便想方設法地逼迫我入宮,我就像一個浮萍,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從來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就傷心難過。”
提到這個,趙衡表情有些龜裂。
雖然他一直懷疑眼前的人不是從前的薑瑩,可終究是他理虧。
“朕……絕不會再如此,你莫要再傷心。”他艱難地開口道。
薑聞音杏眸裡含著水光,“陛下現在喜歡我,承諾自然是真心實意的,可人心易變,若是將來變心,便看我哪裡都不合心意,怕是就忘了今日的承諾,再會為了喜愛的人要我性命。”
這說的是趙衡因為蘇寄雲,而賜下毒酒的事。
雖然那毒酒是假的,最終也隻是讓原主假死離宮。
“你知朕並未要你性命。”趙衡暗自握緊拳頭。
薑聞音不語,隻是滿目哀愁。
“那你要如何才能安心?”是他出爾反爾,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趙衡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心虛。
薑聞音軟聲道:“不如陛下寫道放我出宮的旨意,若將來厭棄了我,就將我放歸薑家。”
趙衡聞言神情微頓,目光直視她的麵龐。
“你就不怕朕會毀約。”
“陛下乃一國之君,定會守約。”薑聞音其實也害怕,但此刻除了捧著他,似乎也沒有什麼辦法。
趙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朕答應你。”
有自己放她離宮一事在先,又逼迫她再次進宮在後,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薑聞音舒了一口氣,同時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趙衡這個人吃軟不吃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