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候的蘇可音有很長一段忙碌的時間,雖然她現在也退休了快十年了,但是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身體應該不會太好,在她認識的人裡麵,自己可能是先離開的那一批吧。
但是沒想到的是,不知不覺的時候,她已經送走了不少人,父母、哥哥、還有一些朋友。
她的父母是在五年前去世的,走的時候還在操心她哥哥的事情,雖然在晚年的時期,他們不再那麼嚴重地重男輕女,但是,蘇可音還是知道,比起她來說,哥哥更被父母掛記。
然而,給父母送終的還是隻有她一個人而已,她也說不上有多不平或者傷心,反正是習慣了的事情,她隻是作為女兒,不得不承擔這樣的責任而已。
她不需要不愛她的家人,她有自己的丈夫和兒女就夠了。
送走父母之後,蘇可音就沒有再關注過蘇可浩的事情,曾經還有父母作為一根聯係的線,讓她時不時會聽到蘇可浩的消息,知道他現在仍然沒有學好,成天偷雞摸狗,時不時就要被喊去社會服務,哪怕人老了,他也隻是變成了一個老壞人而已。
但是,幸好他沒有做出太過分的事情,所以蘇可音也就徹底不管他了,有手有腳的,總不會把自己餓死。
兩年前,蘇可浩的死訊傳到蘇可音這裡來時,她和丈夫一起去認人了,說來也是嘲諷,七十多歲的老頭子,死不是因為衰老,而是因為在路上跟人家吵架,吵得太激動,生生把自己吵過去了。
在他的葬禮上,蘇可音連虛假的眼淚都擠不出來,隻覺得疲憊,心中隱約還有點兒慶幸,要不是父母走得比蘇可浩早,現在多半也會因為蘇可浩奇葩的死因而被氣死吧。
除此之外,她沒彆的什麼想法了。
但是今天,蘇可音又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兒子扶著她回了家,看著家裡到處都有的丈夫的生活痕跡,她又不免紅了眼睛。
兒子也很難過,可他之前已經勸了蘇可音很久,想讓她跟著他們一起生活,但是蘇可音都拒絕了,現在,他也隻能安慰一下母親。
很快,女兒也上來了,她環顧了一圈家裡的環境,然後卷起袖子就想幫蘇可音收拾一下屋子,但卻被蘇可音阻止了。
“好了,你們還要上班,趕緊回去吧,我這裡不用你們操心。”
兒子、女兒當然都不放心,但是蘇可音的態度卻非常強硬,孩子們怕刺激到她,也不敢跟她多爭,隻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在沙發上坐了很久之後,蘇可音才緩緩站了起來,老人的行動都不會太迅速,她也不爭時間,自己一點一點地整理起家裡的東西來,丈夫的痕跡,她並沒有消除掉,隻是看著這些東西,不由得讓她的思緒回到了過去。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她是怎麼和丈夫在一起的呢?她分明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是打算找個金龜婿呢,可丈夫隻是個普通優秀的人,不過卻十年如一日地對她好。
蘇可音翻出了她家裡的相冊,一張一張地翻閱著,很快看到了她跟丈夫婚禮上的照片,合照上有很多過去的人,秦愛、周臥森……還有金不換、木珍珠、席青碩和左思君。
其實在金總他們繼承家業之後,他們這些老員工就很少有機會再看到他們了,畢竟大集團的老板,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都把事情甩給員工,自己當甩手掌櫃的。
不過,他們公司大部分人包括她,都很關注金總四家的情況,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那應該是在30歲的時候,外界談起那幾家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讚不絕口的。
尤其是新上位的年輕總裁們的各項措施,大多都成為了商業教學裡的榜樣例子,地位、名氣和身價都是蹭蹭往上漲,和他們這些單個公司的負責人的差距越拉越大。
但是蘇可音一點兒也不嫉妒,當她眼角出現了幾條細紋時,她開始發自內心地意識到,隻有靠自己的雙手掙到的東西,才是真正屬於他,而不用擔心會失去的。
當皺紋加深的時候,她不再在意那些外物,而開始關注所謂的真情實感,對每一位朋友,她都真誠相待,而她的[後續可發展名單]上的名字,也在不知不覺間全部被劃掉了。
有時候她都覺得迷糊,是這些年她自己的發展,讓她的眼光變得更高,所以瞧不上那些光能帶給她錢或者權的人,還是說她真的發生了質的飛躍呢?
似乎就是在遇到她丈夫的時候,她想通了,想通了很多事情,很多人都誇過她特彆厲害,在與人打交道上的天賦,很少有人能夠和她媲美。
而這樣的誇讚和信任,最開始是由金不換帶給她的,她也一直以為,自己確實能夠把握住所有關係,但直到那時候,她才想起來,她其實有一件事情還沒有做,那就是發自內心地跟金不換說一聲謝謝。
她想通的事情是,無論金不換是真的僅僅看中了她的才能,而想要讓她為公司儘力,還是出於想要將她從塵埃裡、從淤泥裡拉出來,才說她有才能,是哪種情況都無所謂,因為她都應該要鄭重地感謝金不換。
雖然兩條路或許她都有錢拿,但是她不敢保證,如果走的是第一條路,她現在會不會後悔?但她自己知道,幸好她走了第二條路,所以現在一點兒也不後悔,也非常感謝自己當時的忙碌和付出。
於是,蘇可音在結婚的時候,將邀請函也送給了金不換他們,當時並沒有抱太大希望,但是婚禮現場他們卻出現了。
看著金不換臉上欣慰的笑,蘇可音將自己手裡的捧花遞給金不換。
“雖然說隻有伴娘搶到捧花才有寓意會遇到真愛。但是,為了表達我對你的感謝,我還是希望把捧花送給你。”
金不換並沒有接下,而是苦惱地指了指旁邊的木珍珠,“忘了跟你說了,我是單身主義者,這個捧花對我來說,反而是個麻煩。要是你沒有人送的話,倒是可以給珍珠,估摸著她要不了多久也會結婚了,不過現在她正跟她男朋友吵架,希望不會因為孩子跟誰姓而吵到分手吧。”
……
有些記憶,如果不刻意去回想的話,蘇可音都以為自己忘乾淨了,可現在一回想,她才發現,原來她還記得這麼深刻,也不知道那些人現在怎麼樣了?
時間確實過得有點兒久,他和他們之間的聯係也徹底斷了。
……
“阿啾——”
金不換坐在輪椅上,正在烤著羊肉串呢,一個不注意,大大的噴嚏就打了出來。
旁邊等著吃的木珍珠嫌棄地皺眉,雖然不再是像以前那樣清亮的聲音,但是,她還是用她那略渾濁的聲音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