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梅在旁嘟囔道:“格格你那是在看著小主子嗎?奴才怎麼覺得您在拿小主子玩呢?”
尤綰:“……我這不是在鍛煉他的聽覺嗎?小孩子聽力好不好很重要的,可容不得半點馬虎。”
清梅敷衍地點點頭,顯然不信她說的。
“好了好了,”嚴嬤嬤發話,將元哥兒從尤綰身邊抱走,“到小主子吃奶的時候了,奴才先將小主子抱到隔壁屋子裡去,等會再給格格送過來。”
尤綰連點頭,她現在看元哥兒正稀罕,瞧了這麼久還沒瞧夠呢。
說是隔壁,其實是在尤綰這邊的牆上開了一道小門,便可直接將元哥兒送到奶嬤嬤那邊,免得走外麵還會吹到冷風。
嚴嬤嬤剛出去,尤綰的額娘喜塔臘氏便走了進來,身後的小婢女手上端著給尤綰準備的藕粉羹。
尤綰現在還隻能吃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補身體的那些大補湯還都不能碰。
喜塔臘氏坐在她床邊,拿起勺子親手喂給尤綰吃,尤綰眼睛一亮,乖乖地張嘴喝下。
眼瞧著碗見底,喜塔臘氏並未起身離開,而是對尤綰道:“我且問你一件事,不知四爺可曾和你提起過?”
尤綰見額娘神色嚴肅,立刻也認真了起來:“額娘你說吧。”
喜塔臘氏道:“四爺當初為護你和元哥兒周全,將你安置在這莊子上待產,這法子倒也妥當。但現在元哥兒已經出生了,四爺可說什麼時候接你們回府?”
尤綰回答道:“這個額娘不用擔心,如今天冷,我和元哥兒都不能隨意挪動,四爺的意思,是等我出月子那日再接我們回府,正好在府裡辦滿月酒。”
“滿月是該在府裡辦,”喜塔臘氏神色依然未見鬆動,說道,“可是眼見著元哥兒便要洗三了,若是在莊子上辦洗三,豈不是太簡單了些?”
姑且不論莊子上東西是否齊全,單看能來添盆的人都沒有幾個,這洗三能有什麼意思?
尤綰一時竟沒想起這點,現在額娘問她,她也答不上來。
這應該參加元哥兒洗三禮的人都在內城,離莊子上將近兩個時辰的車程,她們又不能回去,元哥兒的洗三禮恐怕隻能隨便過過了。
總不能把貝勒府的人都用馬車接到莊子上來吧,那也太麻煩她們了。
*
“什麼?!四爺讓我們明天早起去莊子上,就為給那個小崽子辦洗三禮?”李側福晉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不好了,“四爺是發昏了嗎?咱們這麼多人,跑那麼遠給一個格格生的小阿哥洗三,他也不嫌折騰!”
旁邊的陳嬤嬤連忙道:“側福晉,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心讓彆人聽見。”
不管主子爺做什麼,側福晉都不能說出這種話啊,若是被四爺知道了,那可就難說清了。
“他都能做出這種事,還不讓我們說嗎?反正我不去,為那個小崽子早起坐馬車,太跌份兒了,我才不去。”李側福晉發狠道,擺明了不答應。
陳嬤嬤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側福晉再不願去,那主子爺也讓人傳話了,若是不去,不就是違背主子爺的命令嗎?
四爺讓後院所有人明日去莊子上給六阿哥辦洗三禮的吩咐轉眼間便傳遍了後院。
福晉聽了前院人傳達的話,隻是冷冷一笑。
趙嬤嬤在旁道:“主子爺這也太寵著六阿哥了,怎麼好驚動全府的人呢?六阿哥再好,那也隻是個格格的孩子。”
福晉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道:“嬤嬤你這話就錯了,主子爺怕是已經遞了請封的折子,今兒娘娘給六阿哥的賞賜,可不比三阿哥當初少。娘娘若不是知道了四爺要給尤格格請封,又怎麼會如此抬舉六阿哥?”
“這……”趙嬤嬤也沒料想四爺動作這般快,六阿哥這才剛出生呢,能不能立住還是兩說,四爺這麼做,也不怕損了六阿哥的福氣。
趙嬤嬤這般想著,也就這樣說了出來,福晉冷聲道:“六阿哥挑了個好日子出生,連萬歲爺都給他賞了福字,這般福運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
“那福晉……難道就按四爺說的,所有人都坐馬車趕去莊子上?”
“主子爺都發話了,咱們還能如何,自然是聽他的。一個格格的兒子擔不得這樣的待遇,但側福晉的兒子,還是承受得起的。”福晉沉著臉道。
消息傳到耿格格和鈕祜祿格格的院子裡,耿格格自是歡喜,立即就要收拾東西:“我可好幾個月沒瞧見尤格格了,這日日待在屋裡也快悶壞了,正好出去逛逛。”
五阿哥正坐在牆角捶娃娃玩,聽到額娘說逛逛,也跟著高興,手舞足蹈:“出去出去,玩!玩!”
耿格格笑罵他一句:“就知道玩,這次帶你去見你六弟,以後又多一個人陪你胡鬨了。”
鈕祜祿格格聽說這件事,反應最平靜,隻吩咐身邊人準備好添盆的物事,再讓奶嬤嬤明日看顧好四阿哥。
第二日,原該進宮的福晉坐上了去皇莊的馬車,李側福晉嘴上說得痛快,但臨到頭,還是懨懨地跟上福晉的步伐,單獨上了一輛車。
後麵的幾個格格坐同一輛,耿格格見鈕祜祿格格沒把四阿哥帶上,便問了一句。
鈕祜祿格格笑道:“他貪睡,起不來,就不帶他了。”
耿格格指著早起也精神奕奕的五阿哥:“他不一樣,聽到能出門就興奮得睡不著,要是我出門不帶他,他能鬨一整天。”
鈕祜祿格格抿唇一笑而過。
天將將亮時,眾人到了皇莊上,紛紛下車。蘇培盛早等在門口,見到福晉等人立即迎上去。
“見過福晉、側福晉和各位格格,奴才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主子爺正在後麵等著諸位呢,還請隨奴才往這邊走。”蘇培盛彎腰領路,福晉她們也不清楚尤綰在哪個院子,隻能跟上。
穿過前院,便是後麵女眷居住的場所。這次莊子上隻有尤綰一個女主子,自然住進了最大的院子。
福晉注意到這一幕,眼神又是一暗。
洗三禮被設在暖閣之內,尤綰還不能下床,隻能隔著屏風聽那邊的動靜。
她沒想到四爺真的把府上的人都叫來了,事先沒和她透過半點口風,或許是擔心尤綰不願意,便先斬後奏,直接將人拉過來了。
元哥兒現在還不知道,眾人為他這次洗三禮,費了多少周折。他一直睡得香甜,直到被收生婆婆托著小身子放到添盆後的水裡,他似乎才猛然驚醒,哇地大哭起來。
收生婆婆一邊撩起清水給他洗,一邊嘴裡念叨著:“先洗頭,作王侯,再洗肩,當大官……”
元哥兒又聽不懂她說什麼,隻知道扯著嗓子哭喊,尤綰坐在床上聽得都快坐不住了,想讓人出去看看。
嚴嬤嬤安撫住她:“格格莫慌,這叫響盆,小主子聲量越大越好,越大越吉祥。”
尤綰隻能按下心神,靠近屏風仔細地聽。
洗過澡後,收生婆婆給元哥兒打扮納福,將他收拾得整整齊齊,用大蔥在他身上打三下,寓意“一打聰明,二打伶俐”,將納福流程走完,元哥兒已經完全不哭了,仿佛是覺得收生婆婆在陪他玩。
等元哥兒被包好送回尤綰身邊,尤綰驚喜地發現元哥兒已經完全睜開了眼睛,墨溜溜的一雙大眼睛,活活像上好的黑瑪瑙。
四爺含笑看著尤綰:“他眉眼似你。”
尤綰看元哥兒倒看不出與自己相像,不過不能否認的是,小家夥這雙眼睛確實漂亮,看著不像四爺,那定然就是像她了。
她有些沾沾自喜:“像我才好呢,以後長大定是好看得不得了。”
絕對能迷倒無數少女的那種。
四爺聞言,假裝生氣道:“你的意思就是爺長得不好看了?”
尤綰笑道:“沒有沒有,隻是比起我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他們兩個說笑,被晾在旁邊的福晉一眾人隻能乾巴巴地站著。
所幸尤綰和四爺相比,還是臉皮薄些,沒和四爺再繼續胡鬨下去。
她瞧見耿格格將五阿哥也帶來了,便朝五阿哥招招手:“五阿哥要不要過來看看弟弟?”
五阿哥蹣跚地走過去,扒拉著弟弟的繈褓。
尤綰將元哥兒放低了些,好方便五阿哥瞧,嘴上說道:“這是六阿哥,小名叫元哥兒,以後你就是他的五哥了。”
五阿哥還不清楚弟弟是什麼,不過見到一個比他還小的孩子,自是高興,興奮地拍拍手:“弟弟!弟弟!”
這時,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鈕祜祿格格突然出聲笑著問道:“六阿哥的小名叫元哥兒?是個好名字,隻是不知是哪個元字啊?”
尤綰驀然愣了一下。
耿格格嘴快些,道:“這有什麼好問的,我猜定是團圓的圓字,這字寓意好,讀起來也順口,尤格格你說是不是?”
尤綰抱著元哥兒的手微微收緊,餘光瞧見四爺張嘴要說話,她連忙騰出手狠狠掐住四爺後腰上的一塊軟肉,四爺一時不察,頓時疼得輕嘶出聲。
“耿格格說的不錯,就是團圓的圓字,”尤綰勾起嘴角,笑得溫和,“以後大家都可以這麼叫元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