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綰拿著銀著的手都抬不起來,四爺隻好一口一口喂她吃。
尤綰還不願意,小聲念叨著:“我要喝酒。”
四爺哄騙她:“乖,張嘴,爺喂你喝酒。”
等尤綰張了嘴,他再瞧準時機把菜塞進去,尤綰兩頰鼓鼓囊囊的,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吃進肚子裡去。
人也越來越醉,尤綰隻覺得眼皮子發沉,看著四爺都仿佛有重影。
她伸手“啪”地在四爺臉上打了一下:“彆亂動,我都看不清你了。”
這一巴掌打得清脆響亮,站在旁邊的蘇培盛猛地一顫,在心裡感歎尤側福晉真是好膽量。
四爺卻是不惱,放下碗筷,將人摟在懷裡輕聲喚道:“綰綰——綰綰?”
尤綰沒好氣地應了一聲,嘴裡含混道:“叫我做什麼?”
四爺看她這樣迷糊,便知道尤綰已經醉了,朝蘇培盛使了個眼色。
蘇公公何其敏銳,又極會體察四爺心意,立即擺擺手,將芙蓉院的奴才都趕出去了。
嚴嬤嬤不願走,蘇培盛推著她道:“嬤嬤你有什麼不放心的,主子爺可在這兒呢,總不會讓側福晉出事的,您就和她們一起出去吧。”
嚴嬤嬤拗不過他,隻好出去,臨到院門口的時候回頭一瞧,四爺正抱著尤綰往房裡走。
嚴嬤嬤想不明白了,這主子爺究竟要做什麼,怎得還要把人趕出芙蓉院去,難道還怕人扒窗戶偷看不成?
蘇培盛這邊把所有人都趕走了,連忙轉頭去找四爺回稟。
四爺才把尤綰放到榻上,見到他便吩咐:“把準備好的衣裳拿過來。”
蘇培盛聽了這話,頭上忍不住冒出冷汗。今兒中午四爺竟命他準備一套正紅喜服晚上帶來芙蓉院,這實在是把他嚇得不輕。
按規矩來說,側福晉並非不能穿紅,隻是避開正紅即可。他倒是想不到四爺這是從哪兒受了刺激,居然要給尤側福晉穿紅色喜服,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四爺的命令蘇培盛隻有遵從的份兒,他將準備好的匣子打開,裡麵端端正正放著一套金紅色旗裝,蘇培盛小心翼翼地拿過來遞給四爺。
四爺接到手裡,轉眼就讓蘇培盛出去守著:“給爺把院子看好了,絕對不能放外人進來。”
蘇培盛恭恭敬敬應下,出去當門神。
房間裡,見到四爺手拿喜服,尤綰睜著茫然懵懂的水潤眼眸望著他:“您要做什麼?”
四爺深深吸了口氣,半蹲下來和尤綰平視,問道:“你和爺說,今兒看到你嫂嫂穿喜服,你是什麼感受?”
尤綰努力支起腦袋回想一下,突然笑了出來:“我覺著很好看。”
就像婚紗一樣,這個時代的喜服幾乎可以說是一輩子隻穿一次,大紅鋪底金線纏繞,更何況是在這樣的好日子裡,誰都比不上新娘子姿容動人。
她這輩子都穿不上那樣的衣裳,自然是羨慕的。
四爺沉沉的眼眸鎖住她,指尖無意識撚了撚手裡的衣裳,說道:“那今兒晚上我給你也穿一次,好不好?”
尤綰愣愣地不清楚四爺在說什麼,隻知曉在問她話,便乖乖點頭。
四爺伸手觸到尤綰衣襟處的如意扣。
半昏半沉間,尤綰隻覺得自己領口處被人解開,緊接著又穿上什麼,她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耀目的紅色。
尤綰不知發生了什麼,緊張地攥緊袖口,嘴裡喃喃叫著四爺。
四爺看清了眼前景象,卻是呼吸猛地一滯。
他素來知曉,尤綰穿什麼顏色的衣裳都好看,再簡單的服飾,也掩蓋不住她的豔色。
可是四爺從沒像今日一樣,覺得眼前人宛若身著紅裳的妖魅,清透白淨的肌膚在紅衣映襯下仿佛玉白的清瓷,小臉上帶著酒後餘韻,眉梢眼角緋紅含春,清淩淩的眼神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四爺……”尤綰有點慌,無助地喊著眼前人。
四爺猛地抬起她的下巴,裹挾著熱息的薄唇用力覆上她的,像是才聽到她聲音似的,在兩人唇齒交纏間低聲道:“……我在。”
尤綰抓緊了眼前人,猶如溺水的人抓住身前唯一的浮木,才有可能獲得一線生機。
失去意識前,尤綰好像聽見四爺給她手腕上係了什麼東西,喘著氣在她耳邊道:“這衣裳不能留給你,不過這佛珠你戴著。”
“……這是皇額娘留給我的,如今給你。”
尤綰實在無法集中精神去想皇額娘是誰,就已經陷入沉睡了。
第二日天色大亮,日光照進屋子裡。
尤綰眼睛發脹,艱難地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剛抬起手想要揉揉額角,便看見手腕處一串略顯寬鬆的十八子檀木佛珠。
佛珠顯然已經有很多年了,珠子上的花紋都變得平滑起來,想是經常有人將它拿在手心摩挲。
尾端垂著一條暗紅色纏金流蘇,低調內斂,在尤綰眼前微微搖晃。
她抬手抓住流蘇,細細端詳。
在四爺身邊待了這麼久,自然能認出這是四爺一直戴著,從不離身的佛珠。
隻是現在出現在她的手腕上。
這時簾子被一隻大手掀開,四爺早已穿戴好了,坐到她麵前俯身問道:“身上可有哪兒不舒服,頭疼不疼?”
宿醉過後的尤綰抿著唇點點頭,麵色有些白。
她舉著手腕送到四爺麵前:“這佛珠……是你給我戴上的嗎?”
四爺眼神怔住一瞬,接著盯著她:“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尤綰目露疑惑:“昨晚的事?難不成是我喝醉耍酒瘋了,這佛珠不會是我從你那兒搶過來的吧?”
她連忙拽佛珠要褪下來還給四爺,卻被四爺攔住了。
“不用摘,這佛珠給了你,便是你的,讓它保你平安。”四爺將珠子給她重新戴好,“至於昨晚的事……忘了便忘了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他昨夜將尤綰灌醉,本來就是不想讓她記起,這件事若是傳出去,那尤綰就得擔上罔顧禮紀僭越逾越的罪名,故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隻是聽見尤綰真的一點印象也無,四爺心裡忍不住有些失落。
這時尤綰坐了起來,溫柔地抱住四爺,在他耳邊輕聲道:“昨晚謝謝爺。”
“你……為何要謝我?”四爺嗓音透著乾澀。
“自然因為是收了你的禮,”尤綰晃晃手上的珠串,眼睛笑得彎彎,“不然還能是為什麼?”
四爺猛地心顫,一手扣住尤綰想說什麼。
尤綰卻施了巧勁從四爺手裡逃脫出去,掀了被子便起身。
嘴上叫道:“清梅,怎麼還不進來,我都自己起來了。”
清梅早就候在外間,聽到主子叫她,連忙哎了一聲,就帶著端了熱水的婢女進來。
尤綰坐在梳妝台前,自顧自地將頭發攏到一邊,手拿桃木梳慢慢梳通。
甫一抬眸,便在水銀鏡中和四爺視線相對,緊接著男人大步走到她身後,微微俯身笑道:“你先梳妝,爺等你一起用早膳。”
尤綰臉上微燙,忙垂下眸,手裡的梳子都無聲地落到地毯上。
四爺輕笑著出去,清梅才敢帶人上前,彎腰將尤綰弄掉的木梳撿起來。
其餘伺候的人悄聲站好,清梅讓端著熱水的靠近些,動作輕柔地將尤綰衣袖挽起,一下便看見尤綰白皙的手腕上棕褐色的佛珠。
“主子,這是……”清梅瞪大了眼睛,怎麼一晚上沒見,側福晉就把四爺的佛珠也給扒過來了?四爺知道這事兒嗎?
沒等她驚訝完,就聽得尤綰道:“今兒不用給我選鐲子戴了,就戴這個。”
清梅愣愣地點頭。
“以後也不必再挑那些,這手上也戴不下那些金的玉的,四爺若送,你收起來就是。”尤綰嘴角微微勾起。
清梅越發看不懂了,側福晉彆是喝傻了吧,這佛珠再好,那也是木頭做的啊,哪裡比得上庫房裡那些金玉珠寶,那裡麵的每副鐲子可都是內務府造辦處所製,哪一對不比這佛珠來得名貴?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如今側福晉連首飾也不要了,也不知道主子爺怎麼哄騙她的。
清梅無聲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