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格格看了看日頭,莞爾道:“尤額娘,快到時辰了,我先出府,咱們以後再聊。”
她提著衣角歡快地跑出去,後麵伺候的婢女忙不迭跟上,獨留尤綰在原地淩亂。
尤綰真沒想到,大格格竟然看上了鈕祜祿家的公子,先不提阿爾鬆阿的額娘是德妃的親妹妹,這一層血緣關係在滿人看來想必不算什麼。
但看阿爾鬆阿的阿瑪,大名鼎鼎的鈕祜祿·阿靈阿,墓碑上可是被四爺親賜銘文——
“不臣不弟暴悍貪庸阿靈阿之墓”。
那可是妥妥的鐵血八爺黨,碰上這樣的親家,四爺能願意嗎?
尤綰暈暈乎乎地回了芙蓉院,想來想去,還是給大格格送了消息,讓她務必親口將此事告訴四爺。
大格格應該是照做了,四爺知道了這件事,不願苛責女兒,隻是他自己連著幾日心情都不大好,還把十四爺叫到府上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十四爺回去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絆了腳。
四爺最後和尤綰抱怨:“都怪老十四,偏偏那時候把阿爾鬆阿帶到咱們家的馬場,要是沒有這一遭,大格格哪裡能看上他?”
尤綰想著十四爺也不是天上的月老,哪裡就能知道自己無意中牽了條紅線。四爺和十四爺還真是親兄弟,一個遇見事兒了隻知道找哥哥,一個不舒心了就知道怪弟弟。
她給四爺倒了杯清茶,遞到四爺手裡,說道:“可這阿爾鬆阿也救了元哥兒,若是當時他不在,元哥兒怕是……”
尤綰後麵半截話沒說出口。
四爺喝茶的動作一頓,光這件事上,還是自己家欠了阿靈阿家的人情,隻是四爺寧願多送些禮償了這個人情,也不願將大格格搭進去。
“此事還要從長計議,若是真成了,有姨母在想來鈕祜祿家裡也不會怠慢大格格。隻是……”四爺目光微沉,眉心緊緊皺成川字。
他雖沒有說完,尤綰卻能猜出個七八分。
如今局勢未明,將大格格嫁進鈕祜祿家,皇上和太子說不定會認為四爺有意親近八爺一派,平白容易被人猜忌。況且若是四爺站錯隊失了勢,那大格格在鈕祜祿家的地位便尷尬了,哪怕有婆婆護著,也不一定會好過。
尤綰真想告訴四爺,這事兒還真不用愁,幾個月之後皇上就要一廢太子,之後直郡王和八爺花樣作死,皇上剝奪了他們奪嫡的資格,屆時阿靈阿做縮頭烏龜還來不及呢。
四爺到時被封雍親王,大格格以郡主的身份下嫁,鈕祜祿一家隻會感恩戴德感激不儘。
五月,皇上即將巡幸塞外,宮廷內外都為這件事忙得不可開交。
正當此時,忽地傳來朱三太子朱慈煥被抓捕的消息。
這位可憐的朱三太子隱姓埋名多年,在一山東人家府上做先生,最後還是被人尋到蹤跡,一家七口被處斬,就連他任教的那戶人家,也被責令流徙寧古塔,實在是無妄之災,令人歎惜。
朱三太子一案了結,北巡塞外的隊伍也踏上了行程。
康熙四十七年七月,康熙帝率太子和直郡王,十三爺十四爺,並上十五至十八四位年歲較小的阿哥,巡幸塞外。
禦駕浩浩蕩蕩離開京城,留在京中的皇子和官員們跪送聖上出行,嘴上念著皇上萬歲萬福。
在場的人都不會想到,這次巡幸會發生怎樣驚天動地的大事,能夠使得朝野上下為之震撼,各方勢力攪動風雲,揭開往後近十年奪嫡大戲的序幕。
三爺四爺被委任監國,八爺任職內務府總管,塞外發回來的奏折都要經過這三人之手,沒有什麼能夠瞞過對方。
中途小十八重病,宮裡連著撥去七八個太醫,可惜最後還是不治而亡,皇上傷懷,眾人也紛紛緘默。
京城裡籠罩著淡淡的陰雲。
這一日,四爺未出府辦差,而是拿著一封信大步地走進芙蓉院,三兩下揮退所有下人,麵色凝重地坐在尤綰麵前。
尤綰瞥了那信一眼,火漆印章已經被打開,想來裡麵的內容四爺已經知曉。
聯想一下最近是什麼月份,尤綰便能猜出這信寫了什麼。
她還要裝出茫然無知的樣子,疑惑地看向四爺。
四爺深吸一口氣,道:“十三連夜加急給我送來的密信,說是太子……太子於午夜時分窺伺禦帳,事情敗露,皇上大怒,竟要拿刀砍了二哥。”
尤綰配合地睜大眼睛,擺出一副驚嚇過度的反應,和四爺震驚對視。
實則她心中毫無波瀾,隻想著——
這一天終於來了!
四爺彆慌,到你表現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