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許久沒人來了,難為你還掛念我。”福晉坐在窗下的暖炕上,臉上敷著厚厚的脂粉,遮掩住內裡的病氣,朝李氏笑得溫和。
僅從她的神色,是半點看不出來之前與李氏有多麼的不睦。
李氏附和地揚起笑,眼睛在福晉的妝容和穿著上迅速劃過。瞧見福晉雖然精神尚好,但身上的衣衫已經寬大許多,可想定是瘦了不少,李氏思及府裡關於福晉久纏病榻的傳言,心裡信了幾分。
“福晉這話可就見外了。”李氏擺擺手,“您是府裡的王妃,妾身自然是時時將您記在心上的,每日都關心您身子是否康健。這不是怕擾了您的清淨,才拖到這時候過來請安嗎?”
福晉勾唇深意一笑,拿起身邊矮幾上的茶盞,低頭抿了兩口:“我這病總不見好,在屋裡養了許久,倒是讓你們擔憂了。”
李氏訕訕笑了兩聲,借著這個話頭,拐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件事上。她身子前傾,靠近福晉,聲音壓得低低的:“福晉您許久不出門,怕是不知道,外麵可出了件新鮮事呢。”
福晉明知故問道:“什麼事兒?”
“就前不久,皇上給誠親王和恒親王都立了世子,您說皇上怎麼就突然想起這個了呢?”
福晉神色沉穩,隻揚了揚眉:“許是那兩位府上的阿哥到年紀了,也該立世子了。”
李氏瞧福晉這慢條斯理的模樣,就知道福晉是等著她自己開口,李氏攥攥手心,笑道:“福晉說的沒錯,這種事兒也該早早定下來,免得各府上的阿哥們有了不該有的心思。隻是……”
她話說到一半,便是欲言又止。
福晉朝她點點頭:“你有什麼話,但言無妨。”
李氏幅度極小地牽了牽嘴角:“妾身想說的是,皇上都立了那兩位,怎麼偏偏將咱們府上的忘了呢?況且……況且二阿哥也到歲數了,不比他們差多少。”
福晉聞言,放下了茶盞,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氏。
李氏就當自己沒看懂福晉的神色,自顧自地說:“無論是按身份還是按序齒來排,二阿哥都該是咱們府上的世子,就像恒親王府上一樣,立的不也是側福晉所出的長子嗎?怎麼皇上就單單跳過了咱們,妾身真是想不明白。”
福晉輕笑一聲,並未點破李氏的小心思,無非就是想從她這打聽打聽,為何二阿哥不是世子,除此之外,還想拉她下水,把二阿哥送到那世子之位上。
福晉雖因頭疾纏身,鮮少出府,但她還不至於連這點機關都看不出來。皇上不立雍親王府的世子,隻可能有兩個緣故,要麼是皇上不喜,要麼是四爺不願。
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不是福晉想要看到的。
這世子之位總不會一直空著,但皇上和四爺都心照不宣地將其略過,恐怕是心裡早有了人選。
此人非嫡非長,還未到能被立為世子的年紀。
福晉掐了掐手心,將思緒抽回,望著李氏笑道:“我倒是沒想到,你願意為二阿哥開這個口,原以為你早已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三阿哥身上呢。”
李氏眉心一跳,臉上的笑容險些端不住。她當然是偏向於三阿哥的,三阿哥身體康健,和她也更親近,事事都聽她的,不像二阿哥,越大越有自己的主意,總是將她這個額娘的話當做耳旁風。
但李氏現在也看到了,皇上立的世子非嫡即長,這樣比照下來,還是二阿哥更有優勢些,反正都是她的兒子,先將世子之位拿到手再說。
“福晉說笑了,三阿哥年紀小些,妾身平日裡確實要更偏愛他一些,而二阿哥是府裡的長子,這王府的擔子可都壓在他肩上,妾身可不敢疏於教導偏寵偏疼,將他養成一副憊懶的性子。”李氏說道。
福晉淺淺勾唇,覺得李氏這般為自己開脫,也是有些可笑。
皇上和四爺都還未發話,將這王府交給誰,她便已經將二阿哥推到人前,生怕彆人不知道她的用意。
福晉雖厭煩李氏這副做派,但不能否認的是,李氏這想法恰好合了她的心意,福晉萬萬不想見到尤綰的兒子坐上這世子之位。
她開口道:“二阿哥也有十三四了吧,這一年一年的過得可真快,轉眼二阿哥也該娶親了,你可有看上哪家姑娘?”
李氏聞言一愣,轉而便反應過來福晉的意思,忙道:“福晉記得沒錯,二阿哥是該娶福晉了。隻是您知道,妾身日日在府裡待著,哪有什麼認識的好人家,若是福晉不嫌麻煩,不如您來幫二阿哥相看相看吧。”
福晉笑著點頭:“我是他的嫡額娘,操心他的婚事是應該的,又怎麼能說是麻煩呢?改日我幫他瞧瞧。”
福晉定的人選,自然會是出自烏拉那拉一族。
李氏雖不想二阿哥娶福晉娘家的姑娘,但隻要想到這般一來,二阿哥便能獲得福晉的支持,那便也沒什麼了,反正娶回來供著便是。
李氏得了福晉這句話,心滿意足地走了。
瞧著李氏透著喜出望外的背影,趙嬤嬤走至福晉身側,小聲問道:“主子,您真的要扶二阿哥做世子嗎?這府裡除了二阿哥和三阿哥,可還有彆的小阿哥呢,他們沒有做側妃的額娘,會不會更好拿捏些?”
福晉搖搖頭:“二阿哥是最好的人選。三阿哥是個蠢的,隻聽李氏的話。四阿哥看著乖巧,但鈕祜祿格格心思陰沉狠辣,不好對付,五阿哥和耿氏都是得過且過的性子。隻有扶持二阿哥,咱們才能保住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