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們還是分桌用膳吧。”尤綰覺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動筷子,要是她隻能吃素,而四爺在那邊大口吃肉,她大概會饞的哭出來。
“你當爺是你?半點誘惑都經不得?”四爺淡淡掃她一眼,拿起筷子替她夾了一塊八寶鴨放她碗裡,"吃吧。"
尤綰盯著他筷子尖看了兩眼,嚴重懷疑四爺是故意幫她夾菜,好沾那麼一筷子的肉湯。
幸好四爺沒瞧見她的眼神,不然這頓飯都吃不下去,直接被氣飽了。
用過膳,尤綰陪宜爾哈看了會兒繪本,就將小姑娘哄睡著了,讓奶嬤嬤抱到側殿去。
四爺看著宜爾哈被抱走,突然想到什麼,和尤綰說:"宜爾哈不小了,該給她找一位教養嬤嬤。"
尤綰對宮裡的教養嬤嬤有種莫名的畏懼,尤其是公主格格身邊的嬤嬤,個個都是老古板,教出來的格格要麼怯懦,要麼刻板。好好的小姑娘,都給教壞了。
"那你得好好挑!"尤綰想了想道,"有些嬤嬤會動手的,還會不讓格格吃飽飯,不讓出去玩。如果宜爾哈遇到這樣的嬤嬤,她會難受得不得了。"
四爺輕笑一聲:"你想多了,宜爾哈的教養嬤嬤,隻需教導她宮中規矩即可。你說的那些,不會讓嬤嬤插手的。"
尤綰鬆了口氣,又聽得四爺道:"若是你有合適的人選,這嬤嬤便交給你來找。"
"我來?"
"對,宮中嬤嬤不少,但要選出個合適的也不容易。若你不挑,那宜爾哈的教養嬤嬤隻能由內務府來準備了。"四爺揚了揚眉道。
"那怎麼行?我可不放心。"尤綰一聽便回道,"還是我來吧。"
"那好。"四爺拍了拍手,外麵的蘇培盛便領著一眾小太監走進來,每人手裡都捧著托盤,盤中間是幾本厚厚的冊子。
尤綰震驚地看著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將冊子摞到她身前的桌子上。
"這是宮中各處的人員名單,還有近三年的賬冊。"四爺語氣極其坦然,"你替宜爾哈選嬤嬤的時候,順便看看吧。"
尤綰這時才明白過來,四爺今日提起這一茬,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麼多賬冊和名單,哪裡是順便看看就能看完的。明明就是先看賬冊,再順便幫宜爾哈找個嬤嬤!
"你這是趕鴨子上架!"尤綰氣鼓鼓地瞪著四爺。
四爺對她的怒氣恍然未覺,坐到尤綰身旁,將人擁住,手心輕撫著尤綰的後背順氣:“何苦為此事生氣,如今不比府裡,這宮裡事務繁多,其中水又深,你早晚得接手過來。”
四爺原本就存了讓尤綰接手宮務的心思。皇後病情一直不見好,不過就算是身體好轉了,四爺也不願意將全部宮務交給她。太妃太嬪那裡有太後管著,剩下的四爺分了一些給皇後,再有的,便到了尤綰這邊。
“你若是嫌累,那就再找兩個幫手,但決不可放任不管。”四爺說道。
尤綰垂眸,盯著身上旗裝的花紋看了許久,才抬頭長久地望了四爺一眼,抿唇道:“我明白的。”
若她不處在這個位置上,尤綰才不願意管宮裡這些事兒呢。但如今她有兒女要守護,有家人在朝中,這絲絲縷縷糾葛著,她必須要擔起這個責任。
景仁宮。
趙嬤嬤著小宮女將宮苑打掃乾淨,又轉頭吩咐幾個手腳伶俐的,把宮裡的瓷器玉石都擺起來。
今日是皇上派使臣來景仁宮頒布封後詔書的大日子,可萬萬不能出差錯。
皇上以喪期未過為緣由,暫免封後大典,隻是這受封環節不能省,景仁宮得撐起場麵,決不能讓人看低了去。
趙嬤嬤將東西布置好,又折身回去伺候皇後。
皇後麵色有些蒼白,但是厚厚敷了一層脂粉,不細看倒看不出來病氣,身上的冠服有些大,顯得空蕩蕩的。
皇後盯著鏡子,不滿道:“內務府的人怎麼連本宮的尺寸都拿不準,如今也來不及改了。”
趙嬤嬤瞧了兩眼便收回眼神,這內務府留的是皇後之前的尺寸,現在皇後久病,自然瘦了不少,這才顯得不合身。
她不敢說這話,隻笑道:“奴才瞧著剛剛好,吉時將至,使臣已經在路上了,主子還是快準備著吧。”
皇後皺皺眉,從鏡子前走開。
趙嬤嬤攙扶過她,道:“聽聞皇上派來的使臣是禮部尚書荊山大人和睿親王,這睿親王可是鐵帽子親王,身份貴重,可見皇上心裡還是重視您的。”
皇後聽了這話,心裡的不愉稍稍散了去。皇上用喪期做借口,不辦封後大典,她縱然不願,也沒有辦法。
但自己終究是皇後,皇上就算再不喜,也得給足她麵子。
禮部有滿漢兩位尚書,荊山到了景仁宮,那去永壽宮的隻能是漢人尚書,抑或是禮部侍郎,無論是哪個,她都壓貴妃一頭。
不消片刻,使臣來到景仁宮,授皇後金冊金寶,宣讀封後旨意。
皇後按禮節接下,待將使臣送走,看著桌上的鳳印,皇後才真正覺得自己坐上了後位。
“去找人打探一下,永壽宮那邊去的是誰?”皇後淡聲說道。
趙嬤嬤出去點了兩個腿腳快的小太監,沒多久就捎回了消息,待聽到那邊的使臣身份,趙嬤嬤忍不住沉了臉。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收斂住神情,才轉身往裡走。
“可打聽到了?”皇後輕抿一口茶,問道。
趙嬤嬤緊緊手心,走上前去忐忑開口:“回主子的話,去永壽宮的,是……是怡親王和簡親王。”
一位是皇上才登基便封的親王,皇上的親弟。另一位同睿親王一樣,也是太宗親封的……鐵帽子王爺。
皇上讓禮部尚書來景仁宮,轉頭就給貴妃補了兩位地位更高的使臣,這讓皇後的麵子往哪擱……
趙嬤嬤都不敢去看皇後的臉色,她屏氣站在原地,忽地聽見“砰”地一聲響,剛擺上的花神撇口杯摔在她腳邊,裂成碎片。
景仁宮內外都聽見了這聲音,頓時所有的奴才都嚇得站住,隻有趙嬤嬤敢小聲叫人上來打掃。
"沒點眼力見的,皇後娘娘失手摔了杯子,你們還不趕緊來清理乾淨,若是傷了皇後娘娘的腳,你們幾個腦袋都不夠賠的。"
她這樣一說,才有兩個小太監敢上前來,將地上的東西掃走了。
待奴才們都下去,趙嬤嬤才敢對皇後說:"娘娘息怒,或許是禮部抽不出人來了,皇上才點怡親王做使臣的。娘娘這邊是禮部尚書,合理合矩,旁人不會說什麼的。"
皇後冷笑道:"皇上此舉,確實難教人挑出錯來。但誰不知道,皇上和怡親王關係親近,連十四爺這個同胞兄弟,都比不過怡親王。皇上派他到永壽宮授貴妃金印,這孰近孰遠,孰親孰疏,外人恐怕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趙嬤嬤再說不出開導的話了,閉著嘴站到一旁。
皇後在位置上坐了大半晌,才著人進來為她寬衣洗漱,換去這繁瑣厚重的吉服。
永壽宮。
尤綰這邊同樣是早早就開始準備了,隻是她貪睡,嚴嬤嬤等事情都安排好了,才進來叫她起身。
尤綰如今肚子還不算大,吉服直筒筒的也沒有收腰,現在穿起來剛剛好。
隻是那朝冠和東珠實在太重了,尤綰一直沒戴,等守在門口的餘永易飛快跑回來稟報,說是使臣已經到永壽宮外麵了,尤綰才讓人給她穿戴好。
打頭進來的是位熟人,怡親王穿著親王朝服,先給尤綰行了禮:"臣見過貴妃娘娘。"
怡親王身後跟著的人尤綰沒見過,經怡親王介紹,才知道後麵那位居然還是鐵帽子親王。
尤綰隨怡親王喊了一聲,作勢要行禮。哪位簡親王可不敢受她的禮,忙側開身,道:"貴妃娘娘快請起,皇上口諭,貴妃娘娘有孕在身,行動多有不便,無需跪迎,站著接旨便好。"
尤綰的腰才彎到一半,就被嚴嬤嬤扶了起來。
四爺都這麼說了,尤綰斷沒有要堅持行禮的道理。她垂著眸,摸了摸肚子,道:"臣妾多謝皇上恩典。"
她不跪,但身邊人是要跪的。
簡親王待眾人跪好,才展開聖旨,吟誦道:"讚理必資乎淑德,褒榮遞進夫崇階。爰沛綸音……仰承皇太後慈諭,冊封爾為貴妃。尚其克承榮錫,永流翟舀之光。益懋芳徽,式協珩璜之度。欽哉。"
簡親王讀冊文足足讀了一柱香時間,尤綰都懷疑是不是四爺對她濾鏡太重,那冊文裡說的,根本就不是她啊。
儘管心裡吐槽,但尤綰臉上還是保持著端莊得體的淺笑,看不出任何異樣。
待尤綰接下後,怡親王便讓人送上貴妃的金冊金寶,尤綰還得雙手捧過,以示尊敬。
兩位親王辦好這樁差事,便向尤綰告辭了。
待將人送出永壽宮去,尤綰臉上端著的笑終於放了下來。她轉頭坐到軟榻上,可憐兮兮地伸手,要去卸朝冠,嘴上還叫著:"嬤嬤,快把我這身衣裳去了,真是特彆重,我都要站不住了!"
至於那金冊金寶,已經被她隨手扔到軟榻角落裡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