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梅瑞迪斯看見他,雙眼倏地睜大,右手不自覺地捂住胸口,似乎極力想隱藏什麼。
江燕瀾一怔,對著水麵上那隻人魚點點下巴,“推我過去。”
梅瑞迪斯的惶恐實在太明顯了,凱裡憐惜地瞄了一眼他那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麵露糾結地問江燕瀾,“江,你確定自己不認識他?可是梅瑞似乎很怕你?”
江燕瀾聳聳肩,理直氣壯地道,“我失憶了。他認識我正好,我過去問問情況。”
“什麼,失憶了?!”凱裡大驚失色,“你怎麼從來沒有提過?”
他很快疑惑起來,“可是,可是你記得自己的名字,難道隻是喪失了部分記憶?”
江燕瀾抬頭望天,以他現在的形象,就算翻白眼也好看得不要不要的,“名字是我編造的,我喜歡江燕瀾這三個字,不管我以前叫什麼,以後我就叫這個名字。”
凱裡皺著眉頭,對江的隨意表示無法理解,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不,有魚對失去記憶這麼無所謂的。
可是江不在意,不代表他也不在意,凱裡擔心地道,“江,我還是報給上麵,讓研究員過來給你檢查一下吧——”
江燕瀾打斷他,“不用,我感覺很好,不需要檢查。”
反正再多的檢查,也無法讓他恢複“記憶”。
江燕瀾的語氣十分篤定,凱裡有心想再勸一勸,又怕招致人魚的反感。沒有人魚會喜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檢查身體的,除非是緊急情況,基地裡任何舉動都會征求人魚的同意。
沒有人魚的配合,就算他報到上麵也無濟於事,甚至人魚會覺得他背地裡打小報告,厭煩地將他驅離身邊。
凱裡是真的關心這隻漂亮的自然人魚,對他不愛惜身體的舉動無法置篡,隻能用沉默來表示反對。
江燕瀾側頭瞥了他“愛崗敬業”的保育員一眼,妥協地道,“好了,如果我感覺哪裡不對,會及時告知你的。現在我真的沒事,昨天研究員不是檢查過了嗎?”
凱裡也知道不能逼得太過,見好就收,“好吧,下次你可不能再瞞著我了。”
兩人說話的間隙,人魚車已經來到了水池邊。梅瑞迪斯側身坐在充氣床上,既想跳水逃離,又怕逃跑會招來更加嚴重的後果。
畢竟基地的公共場館再大也不如大海,希克斯是族群裡僅次於王的存在,在這種地方他隻需要招招手,水流就會把他送回來了。
自知逃跑無望的梅瑞迪斯抬起頭,藍色的大眼睛頃刻間已經蒙上了一層薄霧,“希克斯,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
原來原主叫希克斯?
江燕瀾好整以暇,“不是故意什麼?”
“不是故意逃跑,我隻是厭煩了族群裡一成不變的生活。你看,我們在這裡也能生活得很好,人類喜歡我們。”梅瑞迪斯眼神閃爍,避重就輕地道。
逃跑?
想到原主後腦的傷,還有梅瑞迪斯剛剛明明很害怕,卻不敢跳水逃離……他應該不是原主的對手?
江燕瀾把所有關鍵點串聯起來,進行了合理推測,“我阻止你逃跑,所以你從背後暗算我?傷了我還把我留在海裡自生自滅,還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凱裡滿臉震驚,看看泫然欲泣的梅瑞迪斯,又看看麵無表情的江,心裡慌得一批。
兩隻都是自然人魚,等會打起來,他該幫哪邊?
“不是,我沒有……”梅瑞迪斯拚命搖頭,眼淚一顆顆掉下來,哭得旁邊看熱鬨的人魚們心都軟了,“我以為你很快就會醒來,希克斯你這麼強大,我擔心你醒來會把我抓回去,隻好丟下你逃了,對不起……”
典型的你強你該死。
這種蓮言蓮語當事人聽來覺得惡心,旁人可能還會覺得你欺負他。
果然,旁邊有改造人魚怯怯地出聲了,“梅瑞都道歉了,你就原諒他吧。”
“是啊,梅瑞也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
江燕瀾環視一圈,發現改造人魚都同情地望著楚楚可憐的“施暴者”。
他輕輕一曬,麵露哀傷地垂下眼睫,長長地睫毛顫顫巍巍地,像風雨中掙紮的蝴蝶,“可是我失憶了,我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家在哪裡,隻能拖著受傷的身體在大海中遊蕩。我用海底的淤泥止了血,餓了隻能吃些海草和貝殼……夜晚的海底看不見一絲光亮,我蜷縮在珊瑚洞裡,閉上眼睛也不敢睡覺,擔心自己睡著了,嗅覺靈敏的鯊魚會把我拖出來吃掉。”
“如果不是力竭昏了過去,被海浪衝上沙灘……我早已被海底的掠食者們分食乾淨,哪兒有機會站在這裡跟你對峙?”
“天啊--”
“他也太可憐了!”
凱裡也聽得動容不已,他被人魚描述的淒慘狀況驚住了,恨不得時光倒流,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跳進海裡,拯救可憐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