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結束了一天的課程, 小小的胤禛腳步很快。
“四阿哥，咱們這是去承乾宮嗎？”
“不，先回阿哥所, 額娘不喜歡我身上臟兮兮的, 換身乾淨的衣裳再去。”
昭昭還是頭一次看見阿瑪這樣雀躍的神情，為什麼感覺阿瑪比見瑪嬤的時候要更高興呢？
一路上都很沉默的昭昭，在見到承乾宮內裡的陳設後，他才發出了驚歎聲。
東西六宮的宮殿，昭昭都去過，阿瑪繼位後的承乾宮並不是如今昭昭看到的這般奢華，甚至於說, 如今的承乾宮比昭昭見到過的所有宮殿都要華貴。
胤禛看了他一眼, 還以為他身為自己的兒子，將來左不過也就是住在王府裡, 沒見過什麼世麵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小聲地解釋了幾句：“額娘是皇阿瑪的嫡親表妹, 皇阿瑪很是寵愛她, 所以這承乾宮裡堆滿了皇阿瑪賞賜的珍玩。”
昭昭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娘娘不僅僅是妃嬪還是親戚呢！
“嬤嬤，我來給額娘請安來了，麻煩你通報一聲。”小胤禛站在正殿門口很是守禮, 並未徑直跑進去。
“四阿哥稍等片刻, 奴婢這就去告知娘娘。”
昭昭有些疑惑，阿瑪為何到他的養母這兒，還跟其他人一樣需要通傳呢？昭昭去額娘宮裡的時候就從來不必通傳的吖！雖然這是宮裡的規矩，可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想著想著, 裡頭的嬤嬤就走出來了。
“四阿哥請。”
小胤禛跨入了承乾宮的主殿大門, 一路走到了皇貴妃的床前, 目不斜視磕頭行禮。
“給額娘請安。”
床上半躺著的女子生的極美，豔若海棠，儘管此時她的唇色略有些蒼白，但卻絲毫不損她的美麗，反而更容易讓人心生憐惜。
“快起來吧，嬤嬤，給孩子搬張椅子過來，叫他坐著說話。”
“是。”
小胤禛抬起頭的時候，意外發現昭昭的眉眼間好像跟額娘有幾分相似，他微微愣了愣。
上頭躺著的皇貴妃朝他擺了擺手。
“快過來，到額娘跟前來。”
小胤禛走上前，坐在嬤嬤才放在額娘床前的椅子上，握住了額娘朝自己伸出的手。
“額娘，你的手好涼，可是覺得冷了？”
皇貴妃佟佳氏搖了搖頭。
“額娘不冷，隻是才生產完，氣血不足，所以才會如此，小四怎麼瞧著瘦了些？最近額娘沒顧著你，實在抱歉，可是內務府的那幫奴才送去的飯菜不合小四的胃口？你儘管跟額娘說。”
小小的胤禛搖了搖頭，他小心翼翼的趴在佟佳氏的旁邊，很是擔憂的望著她。
“小四一切都好，額娘才瘦的厲害，小四有些害怕，額娘雖然為妹妹傷心，但也要顧及自己的身子，小四希望額娘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小胤禛望向佟佳氏的眼神很是依賴，說這番話的時候很不安，他是佟佳氏一手帶大的，彼此間的母子情分比之親生也不差什麼。
佟佳氏雖然傷心，但看見自己親自養大的孩子這樣害怕不安，也有些愧疚，這次懷孕她也未免生了一些旁的心思，她曾想過若此胎是一個皇子，便求著皇上將小四還回永和宮，所以近兩個月對這孩子多有疏忽，可孩子卻依舊將自己視作最信賴之人，她實在心中有愧。
“好，額娘答應小四，一定好生調養身子，保重自己，將來看小四娶妻生子。”佟佳氏摸著小四的腦袋，笑了笑。
小胤禛這才想到一旁還有一個自己未來的“兒子”，他起身之後往旁邊一看，果然瞅見了昭昭詫異的眼神。
昭昭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假裝自己方才什麼都沒看見，他說：“昭昭才沒有看見阿瑪撒嬌呢！”
原來阿瑪小時候也會撒嬌賣乖吖！昭昭明明是像極了阿瑪這一點，結果阿瑪他總說昭昭不知道跟誰學的，等昭昭回去以後，定要好好的找阿瑪理論一番！
“額娘！我還不到六歲呢！”小胤禛頗有些惱羞成怒。
佟佳氏沒忍住笑出了聲。
“好好好，小四還小，那額娘多等幾年就是了。”
“額娘！”小小的胤禛臉跟脖子通紅。
“不說了不說了。”佟佳氏趕緊哄著他。
“皇上駕到！”
年輕的康熙一走進寢殿，就瞧見了裡頭的情景，他的腳步微微一頓。
“胤禛跟你額娘聊什麼呢？朕在外頭就聽見她的笑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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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胤禛從椅子上下來，將位置讓給了皇阿瑪。
“臣妾……”本想下床的佟佳氏話還沒說完，就被康熙給扶住了。
“你才生產完，就不要下地了，好生躺著，朕陪你說說話。”
麵對青梅竹馬的表妹，康熙的臉上柔情儘顯，顯然佟佳氏也很受用，看得出來，她很高興。
“多謝皇上。”
康熙給她掖了掖被角，又握著她的纖手。
“你的手怎地這樣涼？”康熙說完，便低下頭輕輕地為她揉搓著，似乎想要憑借這個法子為她帶去些許溫暖。
“臣妾無事，太醫也說了，女子生產後，手腳發寒是常有的。”
康熙輕輕頷首，過了一會兒才對她說：“表妹，你還年輕，咱們還會有孩子的。”
這一句話讓佟佳氏雙目頓時盈盈含淚，碩大的晶瑩從眼眶滑落。
昭昭的小腦袋此時唯一的想法是：這位娘娘哭起來真好看吖！若是昭昭也能學會，以後阿瑪就不舍得打他了吧？
於是他很認真的觀摩著，還跟著模仿她的神情。
將佟佳氏擁入懷中安撫的康熙恰好就瞧見了他的一舉一動，嘴角微微上揚了些許，本來還想說些體己話的康熙，什麼也說不出來了，隻能默默地陪著佟佳氏，還喂她喝了藥才走。
臨走前，他看了看小胤禛，對他說：“胤禛也跟朕一起走吧，不要打攪你額娘休息。”
本來還想著等皇上走了以後，再跟小四說幾句，修複一下這兩個月有些冷淡的母子關係的佟佳氏愣了愣，不過她之前才拒絕了皇上要將小四記在她名下，這會兒若是表現的太過積極，反倒不好。
“小四跟睨皇阿瑪去吧，額娘眼下也有些乏了。”
“好。”佟佳氏現在很後悔，她不該為了一己私欲，想要將這個孩子推走，如今再想將他記在自己的名下，變成實際上的母子，怕是有些難了，不過都不要緊，眼下最重要的，是要養好身子，來日方長，她可以從長計議。
康熙牽著小胤禛的手，慢慢地走出了承乾宮，不過這一路上他的餘光都在關注著另一個小家夥，他似乎很喜歡殿內的陳設，尤其是承乾宮正殿放著的那尊送子觀音，那用料是極其珍貴的和田玉，百年都難得找出這麼大一塊好料子。
這是他兩年前，為了慶賀表妹晉升為皇貴妃特意送來的，為了彌補自己沒能將她冊立為後的遺憾，自元後赫舍裡氏與繼後鈕祜祿氏接連逝世後，康熙認為自己多半有些克妻，他不願再冊立皇後，就是擔心萬一此舉使得表妹離自己而去。
看來這小家夥倒是眼尖。
“朕讓人送你回阿哥所，你額娘這兒你不需要太過擔憂，朕會叫禦醫好生照顧她，承乾宮裡那麼多伺候她的人，不需要你每日都大老遠的跑過來，專心課業最重要。”
“……是。”小胤禛嘴角抿著，不是很樂意。
一旁的昭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阿瑪笨笨，瑪法這是在關心你呀！承乾宮離阿哥所那麼遠，你每日來回跑，多累呀！而且你最近上課都開始走神了，就是因為吃不好睡不好，操心的事情太多！”
表麵上不露聲色的康熙實際上有些意外，這小家夥年紀雖然不大，但人情世故卻很通，倒是一個實打實的軟糯性子，叫人心生喜愛。
“多謝皇阿瑪關心。”小胤禛又乾巴巴的加了一句。
康熙揉了揉他的腦袋，笑了笑。
他不是不知道這孩子處境尷尬，小四是德妃親生，卻打小被佟佳氏養著，與生母並不親近，他也曾想著讓小四記在佟佳氏的名下，不過當時佟佳氏似乎不是很情願，此事便作罷了。
“回去吧，朕到時候親自跟你額娘說的，她不會怪你的。”
“多謝皇阿瑪。”
康熙其實是有些想將小四身旁那個小家夥帶走的，想著跟他聊一聊他是如何出現在宮裡的，不過這裡是承乾宮門口，人多眼雜，康熙不想鬨出什麼是非，想著以後找到合適的機會再與他說話，便什麼都沒說，徑直上了龍攆。
又過了一日。
這天才剛剛下學，太子第一時間讓人把小四看住了，免得他提前走了，他今日是一定要將小四跟那個叫昭昭的小家夥帶回毓慶宮去。
“四阿哥，奴才是太子殿下跟前伺候的，太子吩咐奴才，說讓您等一等，今日與您約好了，要與您一塊兒回毓慶宮去討論功課呢。”
小胤禛這才想起來，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
“那我就在這兒等著二哥。”
過了一刻鐘左右，太子終於出來了，他笑眯眯的走到在寫大字的小胤禛身後。
“小四在寫師傅留下的課業呢？”
小胤禛趕緊起身，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的字不好，師傅說讓我多練練。”
“沒事，我教你，咱們先回毓慶宮，這練字啊，也得講究方法技巧，你這樣自己瞎琢磨，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彎路呢。”
小胤禛的眼睛亮晶晶的，二哥的字最好，是皇阿瑪親自教的，他願意指點自己那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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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準確來說是三個人，這才一起往毓慶宮的方向去。
回到毓慶宮之後，太子便帶著兩個小的進了他的書房，為了先穩住小四，他打算先兌現自己要教他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