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初雪(1 / 2)

入冬以後, 天兒猛地就冷了下來,這才剛入冬不到一個月,溫窈就覺得外頭冷得像冰窖。

她本來就怕冷, 也不知道是鬆翠宮太偏遠了人氣低,還是因為靠著個偌大的鬆林的緣故, 亦或者,是今年冬天就是特彆冷,她覺得出個門, 她人都要凍沒了。

近來,她基本不出屋,就算出屋,也一定是抱著手爐裹得嚴嚴實實。

珍草閣之前送來的花花草草,尤其是那盆寶貝土豆, 早就被移至暖閣, 精心照料,她出屋不過是想起來菜園裡的菜,出去看一眼, 還有她的小雞……哦, 現在長大了,不能叫小雞崽崽了, 總之就是時不時視察一下她的‘產業’和‘資產’。

這日,她一早起來瞧著外頭天色就冷得厲害,便沒有出屋, 隻抱著丸子在暖塌上玩。

巳時,她照例吩咐南巧去熬今兒送去禦膳房的湯。

南巧正在繡荷包,聽到這話,起身問了一句:“主子, 今兒還煮人參乳鴿湯麼?”

溫窈正拿著逗貓棒和丸子玩,頭也沒抬:“嗯,是。”

南巧遲疑了下,道:“主子,這都半個月,每日都是人參乳鴿湯,不考慮換一換麼?”

溫窈詫異:“你之前不是說,安順說了,這湯非常合皇上胃口,皇上很喜歡喝麼?萬一換了皇上不喜歡怎麼辦?”他那麼喜歡瞪人!

南巧:“安公公是說了皇上喜歡,可連著半個月了,再喜歡也會膩的罷?要不今兒換一換?”

溫窈停下動作,坐起來看著南巧:“換什麼?”

南巧:“……”

她隻是覺得不能天天都是人參乳鴿湯,不是她不知規矩去揣測聖意,她隻是覺得,天天都是同一款湯,真的會很容易膩。

可主子這麼問,她哪裡會知道?

“主子覺得呢?”南巧道:“主子向來懂皇上心思。”

溫窈鄭重道:“我不懂!”她一點兒都不懂!誰總給她戴高帽?她什麼時候懂容翦心思了?就是這一次送湯,也是歪打正著運氣好!

主仆兩人麵麵相覷,最後溫窈道:“一時也想不出來旁的,今兒就先這麼著罷,等我好好想想的,明兒再換好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南巧也隻好不再說什麼。

南巧出去後,溫窈一下一下晃著逗貓棒,一手擼著丸子的胖腦袋,心道,容翦其實也挺喜新厭舊的,之前說喜歡喝蘿卜老鴨湯,連著喝了幾天,他就不怎麼喝了,這次時間還算久的了,這都半個月了呢。

給他換成什麼湯好呢?

十全大補湯?

溫窈眼珠轉了轉,對,要不就送這個罷,聽南巧回來學的,安順話裡的意思,容翦這一個多月,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許多,是得好好補一補的。

巳時末,南巧攢好了食盒,要去禦書房送湯,進來跟主子說一聲。

溫窈一看她的穿著就跟竹星道:“把我那件兔毛披風拿過來給南巧披著,外頭太冷了,路又這麼遠,你穿成這樣一來一回,要凍傻了。”

竹星還沒動呢,南巧忙道:“主子使不得!”

溫窈不在意道:“怎麼使不得?我現在又不穿,你穿穿怎麼了?竹星快去拿過來!”

主子這麼說了,竹星就跑去拿,南巧哪裡肯:“這是內務府新製了給主子送來的,一次都還沒穿過,奴婢怎麼能穿,主子疼惜,奴婢心領了,隻是……”

她話沒說完就被溫窈瞪了一眼:“你凍壞了,不還得我操心請太醫拿藥!穿著!”

南巧沒辦法,隻好穿著了。

南巧走後,溫窈突然就想起容翦來。

不知不覺都一個半月過去了,和以往巴不得容翦再也不出現的心態不同,她竟然覺得自己有點想他。

想容翦?

這個念頭把溫窈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擰著眉又仔細想了想。

好像也不是。

應該說是思考自己的現狀。

目前來看,容翦對她並沒有什麼殺心,而且照目前這種趨勢,隻要她不作大死,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之前是怕容翦殺她才躲起來,現在都不殺了,她也沒必要躲著了。皇上寵著是好事,當一個獨得恩寵的寵妃,於她而言,更是利大於弊。

最主要的是,就目前容翦對她的態度,還有容翦本人的脾性,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除非死。

做人要會審時度勢。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讓自己過得舒坦些,聖寵在手,她做什麼事就能得到更多便利,若日後真有什麼變故,她也有能力給自己安排後路。

總歸於自己而言,皇上寵著她,是一件利大於弊的好事……

竹星在一旁坐著剝鬆子,看到主子單手撐著下巴一臉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丸子在她懷裡正蜷成一團睡得正香,不禁有點好笑。

“主子……”她輕輕喊了一聲。

溫窈正想她到底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麵對容翦,想得投入,並沒有聽到竹星的呼喊。

“主子?”

竹星又喊了一聲。

溫窈這才抬頭朝她看過來。

見主子還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以為她還在擔心前朝的事,想了想,說道:“主子放心罷,前幾日南巧回來不是說,滎陽的情況都已經穩住了,現在正在積極重建,隻要安穩度過這個冬天,明年開春就能恢複正常了……”

難得從竹星嘴裡聽到些正經東西,溫窈朝外麵看了一眼,嗯了一聲:“幸好安置好了,要不然,一場雪,不知道又要搭上多少無辜百姓呢。”

竹星放下手裡的鬆子,看著主子,一臉認真道:“主子現在越來越有娘娘的氣度了呢。”

溫窈挑眉:“什麼?”

剛說她嘴裡有正經東西了,怎麼又胡言亂語?

竹星笑了笑:“這一個多月,主子天天擔心災民,皇上在前朝忙,主子的心也是一刻都沒歇著,果然是同皇上在一塊久了,主子從前那不聞外事的性子都改變了不少呢。”

溫窈一怔。

是麼?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竹星又道:“是啊,剛進宮那會兒,主子可是連皇上都不提的呢,現在嘴邊就總掛著皇上呢……”

溫窈:“……”好像真是這樣。

想到這裡,她突然又意識到一件事。

以往,無論是自己,還對待其他人,她總有種抽離在外的不真實感,因為她總下意識把這裡當做書本的世界,是虛擬的。

可現在,她確實是真的心疼那些無辜的災民,已經沒有把這裡當成虛擬世界,在這個世界裡,他們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連同容翦也是。

思及此,溫窈眉頭緩緩擰了起來。

見主子表情突然又凝重起來,竹星忙又道:“估計過不了多久皇上就能閒下來了,主子也彆這麼擔心了,等皇上閒下來,肯定第一時間來看主子。”

溫窈沒理她,還在思考自己到底是什麼轉變的這種心態。

又不理她?

竹星有點納悶,這是在想什麼呢?

想皇上?

盯著主子全神貫注出神的臉,竹星咬了咬唇,肯定是了。

主子就是嘴硬,明明關心皇上得緊,就是不承認,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要這樣,不過還好皇上喜歡主子得緊,從來都寵著主子,這麼久沒見到皇上,主子想皇上,放心不下,也是肯定的,要不然……

想到什麼,她眼睛立刻亮了,悄悄湊過去,在她耳邊神神秘秘道:“主子……”

竹星的突然靠近,讓溫窈和丸子都驚了下,一人一貓齊齊盯著她。

竹星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這個語氣有什麼不對的,她繼續神神秘秘道:“要不然,你去看看皇上罷。”

溫窈皺眉:“你在說什麼胡話?”

竹星一臉認真:“主子不是在擔心皇上麼,那就去看看啊……也,也好讓皇上知道,主子在擔心皇上想著皇上啊。”

溫窈忍住了嘴角的抽搐,按著竹星的額頭把她推開:“不去。”

竹星:“為什麼啊!”

因為她不想去!

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朝政那麼忙,我去禦前打擾,太不懂規矩了。”

好不容易想到個自以為還不錯的主意的竹星:“……還是主子考慮周全。”

提議被否決,竹星也不敢瞎出主意了,又坐回去剝鬆子。

禦書房。

剛看完滎陽詳情奏報的容翦,看著麵前的人參乳鴿湯,眼角沒忍住抽了抽。

又是人參乳鴿湯!

這都半個月了,他都喝膩了,小傻子還沒煲膩麼?!

安順一眼就看出了皇上的心思,笑了聲道:“溫主子是想著皇上愛喝,怕猛然換口味,皇上會喝不慣呢,其實溫主子細心著呢。”

容翦:“……”

行罷,暫且信了這個解釋,這也像是小傻子會做出來的事。

他神色緩和了些,接過熱帕子擦了擦手,剛拿起湯匙正要喝湯,就聽到一旁的安順在心裡偷笑——

還嫌棄溫主子連著半個月都送同一份湯,您之前不也連著七八天都賜的油燜春筍麼。

容翦手一頓。

安順繼續偷偷地樂,涼拌筍絲您也是沒少賜呢。

容翦眯眼。

安順尤為察覺到危險,樂顛顛地想,這麼看,您和溫主子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這樣的小事都能如此一致。

容翦眉眼舒展,又決定放過這個混賬東西了。

安順繼續樂,嘿嘿,這麼看,溫婕妤可真是太可愛了!他還從沒見過誰能讓皇上如此吃癟呢……

容翦撩起眼皮:“滾出去!”

安順馬上一躬身:“是!”

話音落,人已經利落地滾了,邊滾邊在心裡嘀咕,也是難為溫主子了,皇上這動不動瞪人的脾氣,能被她哄得開開心心,說起來還是溫主子能耐!

容翦眼睛已經瞪起來了,但安順已經滾出去了,他再瞪,再發火也沒人看到。

盯著門口看了一會兒,容翦才臭著臉收回視線。

果然還是他太仁慈了!

低頭看著麵前的湯,眉眼又瞬間溫和下來,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小傻子都在乾什麼。

他一邊喝一邊‘譴責’既然知道他忙,就不知道過來看看?每次都派個宮人送湯!怎麼總這麼遲鈍?

喝了大半碗湯,胃裡暖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轉念又想了想,算了,肯送湯過來,已經算難得了,其他的,慢慢教罷。

攤上個如此遲鈍的,他隻能大度一些寬容一些了……

喝完了湯,他突然就想去鬆翠宮看看。隻是視線落在堆積如山的折子上時,不得不皺著眉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小傻子說得對,他或許也該試著把朝政分散下去。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把朝政交給旁人,他不放心!

或者說,現在還沒尋到能讓他放心的人。

完全投入的最後一刻,他想得是,小傻子若還不過來,他就讓安順去把人喊過來,他定要好生問問她,天天給他送人參乳鴿湯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報複他當初天天賜她油燜春筍?

溫窈壓根不知道,自己的體貼在容翦眼裡成了小心眼的報複,她抱著貓想了大半天,最後也沒想出來個確切的思路來,乾脆就先不想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她不忘初心,隨心應變就是。

吃過午飯,溫窈被暖烘烘的炭火烤的有些困,在加上剛吃飽了飯,便有些犯困,南巧一看主子是要午睡的架勢,馬上拉住她:“主子,要不奴婢和主子下棋罷。”

溫窈不太有精神:“不想下。”

眼看著主子摟著貓要睡了,南巧隻得道:“主子你不能睡了,這個點兒若是睡了,到了晚上,定然又要睡不著。”

溫窈:“……”

她打了哈欠,看著南巧。

南巧狠下心不看她,想了想,道:“對了,剛剛回來的時候,奴婢聽說一件事來。”

溫窈勉強打起精神:“什麼事?”

南巧聲音小了些:“主子記得寧貴人嗎?”

寧貴人?

溫窈想了想,道:“你說的是當初華陽宮的那位寧婕妤?”

南巧點頭。

溫窈仔細想了想,也沒覺得自己和這個寧貴人有何交集,便問道:“她怎麼了?”

南巧:“病了。”

溫窈不甚在意地點了下頭:“哦。”

見主子根本沒興趣,南巧又道:“但太醫院並沒有人去給寧貴人看病。”

溫窈擼貓的手不停:“這和我們沒有關係,聽聽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