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商號(修+抽獎)(2 / 2)

民國小商人 愛看天 8370 字 6個月前

幾個壯漢抬著小木箱,也不知道裡頭裝著什麼東西鐵疙瘩一樣沉,那些人搬了幾次,神情匆忙。寇沛豐躲在土布推車後麵,他們倒是也沒瞧見,起初寇沛豐隻是好奇,但那些人搬了東西放在角門那就走了。幾個黑漆漆的大木箱放在那,大約沒放穩,最上頭一個木箱還歪倒了。

寇沛豐左等右等沒見有人過來,加上心裡有些好奇,就過去扶了一把,瞧見了裡頭的東西……

馬車顛簸,寇沛豐坐在風口那被凍得手腳發抖,從懷裡掏了一小塊黃銅一樣的東西偷偷給謝璟看:“喏,就是這個,我那天瞧見裡頭一箱子都是它,黃澄澄的,我還咬了一下,是銅。”

謝璟瞳孔收縮一下,迅速從他手裡取了過來攏進袖口,寇沛豐不認得,他卻認識——這分明是毛瑟槍的子彈。

寇沛豐“哎”了一聲,看了左右又不好當眾跟他起爭執,湊近了道:“這是我的!”

謝璟按住他手腕,追問道:“你瞧見有幾箱這東西?從角門搬出去之後呢,有人來取沒有?都是些什麼模樣的人?”

“我搬正了箱子,剛好就有人過來,那人就跟你現在一樣,一疊聲地追問,我當然說——”寇沛豐把手抽回來,甩了兩下抱怨道,“當然說沒有碰過啊,謝璟你怎麼回事,瞧著瘦弱,怎麼力氣這麼大,我腕上力氣都不如你。”

謝璟不管他這些,一直問到自己想聽的消息。

寇沛豐道:“瞧著像是大少爺身邊的人,那邊管事帶著過來,模樣記不清了。”

謝璟眯眼,寇沛豐不記得對方的模樣,對方卻記得他,這太不合理了。

一個送貨人的兒子,為何會被記住,還專門點了名字。

寇沛豐想了片刻,又道:“那些人還說讓我幫著抬東西送去東郊,給兩塊銀元呢!可惜我要守著那一車土布,不然就跟著去了。”

謝璟看他一眼,寇沛豐被他看得發毛,“怎麼了?”

謝璟搖頭,心裡說了一句命大。

若是寇沛豐那天真跟著去了,這條小命離交代出去也不遠了。

“噯,我跟你說,你知道黑河商號那邊都有什麼嗎,”寇沛豐揣著袖子,湊近一點對謝璟神神秘秘道,“那邊好多西洋玩意兒,但西洋人也從咱們這邊進些小東西,我聽說黃銅就挺值錢,上回有人就拿一個黃銅鎖換了一個巴掌大的雕花銀鏡子!我估摸著,大少爺身邊那些把式們,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我爹說了‘馬無夜草不肥’,他們一個個在外頭下館子闊綽得狠,聽人說私下倒賣燒酒、煙葉的可不少,那幾箱黃銅,估計就是打算私下賣給洋人的……謝璟,你腦子聰明,你說會不會?”

謝璟問:“什麼?”

寇沛豐腆著臉道:“你說,大少爺手底下那些人把東西搬到偏遠僻靜的地方,肯定就不想人瞧見,我那天幫他們搭了把手搬到木板車上他們誇我力氣大,還問我叫什麼名來著,你說他們會不會帶我一起發財?”

謝璟:“……”

寇沛豐天真地做了一會白日夢,還想要從謝璟手裡拿回那塊“黃銅”,謝璟翻手收進貼身兜裡,“這東西我先保管,你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再跟其他人講起這事。”

寇沛豐盯著他的兜眼神裡帶了幾分可惜,但還是點頭道:“知道,除了你和我爹,我誰都沒告訴。”

“那就好。”

路上雪厚,前往黑河商號花了比往常更久的時間。

謝璟一路上閉目養神,有人送飯過來的時候他就吃,除了吃飯休息,一句話沒有說。

寇沛豐倒是有心想同他再聊幾句,但是謝璟閉眼不理,他討了個沒趣,也跟著閉眼睡了一路。

等到了黑河,人疲馬乏,整個車隊裡也隻有白九爺那些人馬看著還有幾分精神,其餘都累得不行了。

白明哲是這裡商號的大掌櫃,到了之後一邊指揮人卸貨一邊親自帶著省府的貴客去了住處,讓他們歇息。

白明禹一路上窩著,倒是養足了精神,下車之後蹬胳膊蹬腿的,對新環境躍躍欲試,十分想要到處走動一下。

謝璟跟在他身邊,眼睛卻看著省府那一隊車輛馬匹,忽然問道:“少爺,他們不跟我們一同住嗎?”

白明禹看了一眼,懶洋洋道:“當然不了,那位‘爺爺’有專門的住處,雖然一年就來一回,我爹他們可沒敢懈怠,一年四季都給他打掃著呢,專門就供給他一人住。”

“隻給他一個人住?”

“可不是,他畏寒,那房子有專門的地龍,從外間燒上一小會兒就暖和了,而且不會特彆燥熱,就是為他專門準備下的,而且窗戶是西洋玻璃鑲的,透亮兒!彆處房間可沒有。”白明禹說著又羨慕起來。“我從來沒住過那麼好的房子,這叫什麼命,見天兒地給他磕頭,還挨板子,連個好房間都睡不到。”

謝璟“哦”了一聲:“我給少爺出氣。”

白明禹莫名其妙:“你能乾什麼?”

謝璟這次沒答,隻沉默跟在他身後。

白明禹隻當他說玩笑話,他身邊不少小廝都愛說這些哄他開心,也就沒往心裡去。

整隊人馬住下的時候,已是傍晚,黑河入夜早,大家夥很快就安頓下來,陸續升起爐火。

忽然就聽到有“哐啷”玻璃破碎的聲響,緊跟著省府那隊人馬喧鬨起來,火把和煤油提燈都點亮了不少,有人大聲呼和斥責道:“誰!誰扔的石頭?!”

黑河商號後院地方小,很快就找到了始作俑者。

謝璟和白明禹一並被帶到了花廳。

謝璟穿著一身厚棉袍,白明禹還穿著薄衣披著一件皮襖子,站在那一臉茫然,“啥玻璃?玻璃怎麼了?”

花廳主位上坐著裹著皮氅的白容久,咳了一聲,正在喝人遞過來的熱薑茶。

白明哲氣得不行,站在前麵跳腳:“怎麼了,被你砸破了!”

白明禹:“我砸玻璃乾啥,不是,我沒砸啊,不是我乾的!”

“不是你乾的,是你使喚手下人乾的!”白明哲指著謝璟,“人贓並獲,抓著的時候,他手裡還有塊石頭呢!”

白明禹傻眼了,轉頭看向謝璟,耳邊忽然想起他白天說過的話。

謝璟站在那保持沉默。

他一路上都想清楚了,不管那一箱毛瑟槍子彈衝誰來的,都是不安定因素,所有人裡隻有九爺住得最顯眼——他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但隻要和之前過程不同,結局就一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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