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信箱裡收到附近電器公司發來的冬季產品展銷廣告時,神山透才意識到已經進入素商時節。
不怪他反應遲鈍,主要是這個家裡頭除了尚且年少的禪院惠和他之外,沒一個怕冷的,這一個個的似乎都寒暑不侵,恨不得一身短袖走天下。
天元大人倒是不穿短袖,但他一年四季都是一身著地長袍,大熱天也一樣,根本不具備參考價值。
周圍人的著裝過於沒有季節感,也致使神山透也被帶得忽略了季節的轉換。
神山透看了眼宣傳單上作為主推產品出現的8人席大暖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他以前放在學校的那張單人小暖桌。
一並想起的還有去年這個時候大家熱熱鬨鬨吃暖爐的場景,因為桌子太小,還發生過好多起因為肢體碰撞引發的“鬥毆”事件,雖然當時還嫌棄暖桌太小各種不方便,但現在想起來還是快樂居多。
正當神山透因回憶起過往而略有些惆悵之時,他忽然感覺小腿上多了一股力量,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的腿被一隻綠色的小鱷魚和一隻紅色的小恐龍雙雙給抱住了。
——綠色的是禪院惠,紅色的是血塗。
再仔細一看,小鱷魚的帽兜裡麵還有一隻穿著同款小鱷魚衣服的小紙人,小紙人抱不了他的大腿,乾脆直接抱住男孩的一撮頭發固定自己。
唔,小鱷魚還好,小恐龍真的有些沉啊!
還有,孩子們哪裡學來的抱大腿技能?雖然還挺可愛的。
禪院惠抬起腦袋的時候,翠綠色的圓眼睛噙著淚花,配上耷拉在地上的長長棉尾巴,看上去可憐極了。
哎呀!怎麼一會不見就低落成這個樣子了?神山透一驚,忙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小惠,怎麼了?”
“小青,小青要死掉了!”禪院惠小嘴一癟,淚水在眼眶裡轉呀轉,傷心極了。說著,他還將小手舉起,給神山透展示了下“小青”。
“能不能,救救小青?”7、8歲模樣的血塗也是一臉難過。
孩子手中的是一隻黃黑相間的巨大蜻蜓,被稱為“小青”可能是因為它有一雙青綠色的複眼。
神山透見過它,它是在他們一家搬過來之後不久也跟著搬過來的。
他們家的農田之前多年沒有耕種,雜草叢生,但“雜草”隻是人類給予的定義,在自然界中,每一種存在都有著它特殊的意義。
原主種植的水稻因為缺乏管理已經退化,穀穗細小分蘖孱弱,但附近的麻雀卻並不在意這個,照樣吃得歡實,不知哪隻長途飛行的小鳥帶來了油菜花的種子,在沒有人類的管理後,它的生命力依然優秀,現在已經漫開一小片。
菜青蟲可不會嫌棄這些油菜葉子不夠鮮嫩,各色蚜蟲和潛葉蠅也不會嫌棄,它們一路長途跋涉,避開了噴灑農藥的田地找到這一處淨土,簡直樂壞了。
當然,同樣不嫌棄的還有一路尋來的七星瓢蟲。雖然長得可可愛愛,但是七星瓢蟲是凶猛的捕食者,蚜蟲正是它們的美餐。聞訊趕來的也不僅僅是七星瓢蟲,還有植食性瓢蟲,蚜蟲不在它們的食譜上,反而屬於競爭對手,對於蚜蟲被滅,瓢蟲們一邊啃食著植物一邊拍手叫好。
但不管是肉食瓢蟲還是植食瓢蟲,它們都是青蛙的美餐,呱呱叫的青蛙縮在小水窪之中,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被草叢中的一雙豎瞳盯上了。
不知不覺中,神山透家附近的幾塊土地已經變成了附近動物的樂園,因此當他因為鍛煉身體開始犁地的時候,那場麵可想而知有多熱鬨了。
“小青”也是過來看熱鬨的一員,不過這位客人顯然很有當客人的自覺,除了看了一波熱鬨外,它還順手為自己解決了早中晚三餐,完全不需要主人多做照顧。
被鋤頭驚擾的各色昆蟲都上了它的餐桌,神山透鍛煉了多久,它就吃了多久的自助。
雖然這裡來來往往的蜻蜓也有不少,但小青是第一個來的,加上它比較勇猛,靠著每次捕獵都不會失手的強大實力,光榮地成為了神山家小朋友的重點觀察對象。
但就算是作為蜓中強者的小青,也無法逃過它的宿命。
大部分的蜻蜓漫長的一生都是在水下度過的,它們的幼生期會長達兩到三年乃至於更長的時間,而羽化隻是方便它們找到戀愛對象的一種手段,在繁衍之後,大部分蜻蜓都會死亡。
小青當然也不例外。
此刻,它虛弱地躺在禪院惠的手心,平日裡幫助它在空中靈巧飛舞的翅膀在失去了肌肉的控製後,顫顫巍巍地隨風而動,細細的六條腿蜷縮起來,似乎在儘可能地想抓住些什麼幫助自己站起。
蜻蜓的命運是飛翔,它們是天空的孩子,在擁有翅膀的時候,它們就是最凶殘、狩獵成功率最高的捕食者。
而當它們落到地麵上的時候,它們就會成為生態鏈的一環,成為微生物或者是螞蟻的食物。
小孩們看著這個曾經連雷雨天都能征服的王者如此孱弱的樣子,難過極了。雖然彼此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流,但孩子們已經將這一隻每天都來報道的小蜻蜓當做了自己的朋友。
但這是每個孩子都要經曆的離彆。
人類的壽命在現代醫學的保駕護航之下被有效地拉長,日本人的平均壽命已經達到了80歲,對於大自然來說,80年不過是朝夕之間,但對於大部分的動物來說,那已經是數代的繁衍了。
神山透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和兩個孩子保持平行。正當他努力組織語言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細細的聲音。
【不想死】
【好想再飛一次】
【不想死】
這是……
神山透詫異地看向了躺在男孩手心裡的蜻蜓,然後他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這隻蜻蜓的身上泛著薄薄的光暈,隻是如今是白天,那光暈看起來不太明顯而已。
這是不是……神山透微微皺眉。
“沒錯喲,他們結緣了。”天元證實了神山透的猜測,他笑眯眯地看了眼一臉緊張跪坐在桌子前的三個孩子,又看了眼之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出現的禪院甚爾,伸出檜扇在蜻蜓上空緩緩一拂。
這下就算是沒有靈力的禪院甚爾也看到那蜻蜓身上有一條氤氳著的細線連在了三個小崽子身上,而他兒子身上的是最粗的那一股。
禪院甚爾微微皺眉,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不過那隻是一瞬,在被人注意到之前,他又擺出了滿不在乎之色,甚至在兒子看過來的時候還“嘖”了一聲,不屑地說道:“找個妹子也就算了,你和蜻蜓結什麼緣?我可不想要個會飛的兒媳。”
原本有些不安的禪院惠聞言頓時瞪圓了眼睛,偏偏他的詞彙量有些狹窄,雖然此刻超級生氣,但憋了半天也隻能奶呼呼地扔出一句:“臭老爸!”
對於兒子的無能憤怒,禪院甚爾視而不見,他眯著眼看了會那飄在空中的鏈接,在兒子驚詫的目光中問天元:“這個怎麼斬斷?”
“不需如此。”天元將檜扇一折,輕輕敲在掌心,提醒道,“也不算是壞事。”
“這個孩子不想死的意誌力太強,所以它主動回應了他們的力量波動,換句話來說……”
說著,青年的一雙眼眸一轉,看向了小臉緊繃的黑發男孩:“它想要成為你們的持有靈。”
“持……”這個名詞有些太生僻,小男孩差點咬到了舌頭,他不解地歪了下小腦袋,滿臉都是“這是什麼東西”的疑問。
“就是成為你的夥伴,類似於寶可夢。”
哦哦哦,這麼一說大家立刻就懂了。伏黑惠的眼睛變得亮閃閃的,每個孩子都拒絕不了寶可夢,他當然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