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團是人類排他最擅長的手段。
而且,相當有效。
封鎖隨意仙宗,諒鬱月再強,在失去各種資源提供、坐吃山空後,也會麵臨各種窘況。
當然,寒劍宗不認為能讓隨意仙宗消亡。
他們的目的,是讓隨意仙宗服軟,自願遵循由寒劍宗主導的遊戲規則。
這段時間,隨意仙宗在伏龍州銷聲匿跡。
幾乎無法破局。
除非鬱月帶著隨意仙宗,離開伏龍州。
可修真界發展上萬年,每個州,都形成自己的格局、勢力。
這種橫空出世的宗門,沒有大仙宗庇護,到哪裡,都會受到本地勢力排擠。
情況或許比在伏龍州還差。
柳春風篤定,鬱月沒有出路。
他坐等隨意仙宗撐不住,找寒劍宗求和,到時候,鬱月吃了寒劍宗多少資源,都得雙倍奉還。
與此同時,陸空雪終於通過小圓球的曆練,請出小火苗。
火苗住進他的識海。
通過識海磨合,火苗聲音蒼老:“你是陸氏後裔。”
陸空雪:“是。”
火苗跳動:“陸氏供養我幾千年,你師父說得沒錯,咱們有點淵源。”
陸空雪的叔伯,也練過自在劍法。
但那時,火苗一直沉睡,未曾被喚醒,陸氏到底未觸及自在劍法核心。
不過,火苗沉睡期間,是陸氏保護它,於它有恩。
火苗老氣橫秋:“你們陸氏做得很好,我理應道聲謝。”
陸空雪:“弟子不敢居功,四年前,陸氏一族被屠,全族上下三百人……隻餘弟子。”
說到這,陸空雪嗓音下沉。
火苗說:“你身負血海深仇,自在劍法,不是最適合你的。但既然你通過我的試煉,我也會儘力輔佐你習得自在劍法。”
陸空雪:“多謝前輩。”
過了一會兒,陸空雪還是在打坐,調息。
火苗疑惑:“你不去修煉嗎?”
陸空雪看時辰,是時候修煉了,回:“多謝前輩提醒。”
他出茅草屋前,順手拿走倚在門邊的鋤頭。
火苗:“?”
很快,火苗就知道他為什麼拿著鋤頭,他繞道一片天地,仔細查看地瓜生長情況,除雜草,挖坑,種地瓜。
動作相當熟練。
火苗:“叫你修煉,你種什麼田?”
陸空雪回:“這就是修煉。”
火苗反應過來了,它被鬱月那廝騙了!
說好的指點徒弟修煉,結果它怎麼也沒想到,徒弟修煉方式,居然是種、地、瓜!
哪個宗門會乾這種缺德事啊!
它左右擺動:“我要見你師父!”
陸空雪:“但師父不一定會見我。”
火苗終於裝不住,爆出稚嫩的同音:“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陸空雪被吵了好一會兒,地瓜都種不好,終於忍無可忍:“我去找她好吧?”
火苗見好就收:“行!”
陸空雪:“……”
好歹是世界絕無僅有的劍法,就不能再裝模作樣幾天嗎?
他一邊揉揉額角,邁著腳步,拐到後廊。
鬱月平時沒事,都會在這歇腳。
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動找鬱月,他腳步越走越慢。
怪怪的。
繞過後廊的柱子,陸空雪停下。
就看到廊下,鬱月坐在躺椅上,她正在玩玉牌。
最近宗門被針對的事,絲毫沒影響到她,她依然能找到新樂子。
就在陸空雪定定心神,要邁開腳步,鬱月突然“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
擦掉血沫,下清潔術,調息沉氣。
三個步驟做得很順手,能讓她立刻把狀態,調整得和吐血前無二,繼續看玉牌樂嗬。
這兩年,陸空雪見多了她運籌帷幄的樣子,快忘了,她筋脈破碎,壽元將儘。
一種沒由來的情緒,突然侵占他的心虛。
他微微壓下唇角。
鬱月喝了一口茶,看向陸空雪:“阿雪啊,有事?”
陸空雪:“弟子沒事。”
腦海裡,火苗快鬨炸了。
但此時此刻,陸空雪並不想拿修煉的事煩她。
卻看鬱月一笑:“你沒事就好,我有事。”
她指著遮陽傘:“快調整這個遮陽角度。”
陸空雪動手。
鬱月:“欸,不對,高一點,不對,低一點,不對,左邊一點……行吧,就這樣吧。”
好像不是很滿意。
陸空雪默默吸口氣。
她又把茶杯推到他麵前:“茶冷了,重新泡一杯吧……不不不,不能加熱,直接加熱,口感不對。”
“我在那埋了幾個地瓜悶著,你挖出來。”
“這兒,搓一些飼料。”
“扇子在那,給我扇風。”
陸空雪一手搓著奇奇怪怪的飼料,一手搖晃著扇子。
終於明白一個道理,自己不煩她,她自然會煩他。
鬱月還要指使陸空雪跑腿,陸空雪:“師尊,自在劍法說過,您答應它指點弟子修習自在劍法。”
鬱月手中捧著地瓜,啃得香香的,聽完,愣了一會兒。
她拿起桌上一個大一點的地瓜,塞到陸空雪手中,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陸空雪福至心靈。
這是賄賂,賄賂他不要傳達自在劍法的意思。
陸空雪堅定地拒絕這個地瓜。
鬱月改變策略:“唉,你等等,讓我想想怎麼糊弄……”
陸空雪:“?”
鬱月:“呃不是,我是說,讓我查一查典籍,很快的。”
陸空雪:“師尊怎麼閉眼了。”
鬱月換了個舒服點的側躺姿勢:“典籍在我腦海裡呢,我查查。”
過了會兒,陸空雪再看她。
她睡著了。
陸空雪:“……”
他到底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相信這個女人啊!
他席地而坐,眺望遠方。
藍天白雲,青山重巒疊嶂。
風乍起,廊下飄來一片樹葉,走走停停,落在鬱月的躺椅邊。
陸空雪抬眸。
椅子上,女人睡顏靜謐,眉眼舒展,似乎做著美夢。
他拿起冒著熱氣的地瓜,慢慢吃著。
這一刻,他的心很靜,如溪流緩緩,如雲絲飄逸。
心曠神怡。
忽而,他心內一動,識海裡的火苗,也微微壯大一圈——他領悟自在劍法第一階,自在心!
他心性再沉穩,也難掩歡喜,臉上笑容還未收去,便看鬱月睜開眼睛。
她朝他眨眨眼,眸中笑意未褪:“這下知道什麼是自在心了吧?”
陸空雪頓住。
搞完徒弟修煉,鬱月雙手捧著吃一半的地瓜,呼呼吹兩口,怕燙,小小咬了一口。
察覺陸空雪還看著她,她眼珠子朝他那邊移:“還有什麼不懂嗎?”
陸空雪猛地回過神。
他低頭,揉了下自己耳朵:“沒有。”
錯覺,一定是錯覺。
他的師尊不可能這麼可愛。
鬱月擺擺手:“那你回去吧,我這兒沒什麼需要你忙的。”
他釋然了,對,沒錯,這種賤賤的口吻,才是鬱月。
即使腦海裡火苗嘰嘰喳喳說她根本沒教,他也能隨心屏蔽掉它的乾擾。
心自在,則一切自在。
自在劍法既然取名自在,那修煉,是不拘泥於形式的。
於是,陸空雪掄起鋤頭。
第二日,孟金寶帶著自己心愛的小白鷳出門,遇到李沂提著鋤頭回來。
孟金寶:“怎麼了?”
李沂:“新地都被開墾完,苗子也種上了。”
所以,今天沒活乾,可以好好修煉。
孟金寶驚奇:“師兄乾的?他怎麼也這麼有閒情逸致啊,我最近去雲連山,都感覺安靜多了,似乎那些動物,也不親近我了……”
白鷳蹲在他肩膀上,親昵地啄他的頭發,以示安慰。
被伏龍州所有宗門孤立製裁,鬱月沒什麼表示,每天照吃照喝照睡。
但孟金寶和李沂不免擔憂,沒想到陸空雪還能快樂種田。
孟金寶提出大膽的想法:“其實,寒劍宗說不和小於五人的宗門來往,那讓師父再找個弟子唄?”
白鷳點頭表示讚同。
李沂無語:“誰還敢這時候進宗門。”
孟金寶:“那怎麼辦?”
李沂:“修煉,哪那麼多廢話。”
孟金寶:“哼。”
他和陸空雪,已摸索出固定的修煉方式。
而孟金寶,他自己不清楚,但李沂看來,鬱月似乎有意讓他走體修這條路,就隨他在雲連山霍霍。
李沂最近有點煩躁,他的劍靈有點怪。
劍靈剛形成,很弱,他們每天隻溝通一刻鐘,這幾天串起來,劍靈告訴他,他將來一定會入魔。
趁現在知道得早,早點變成魔修,早點修習適合他的功法。
這讓李沂很鬱悶。
千年前,火龍翻身,是為天災,修真界和魔域都元氣大傷,簽訂和平條約,千年不往來,互不乾涉。
這挺好的,不像以前打打殺殺沒完沒了。
卻不代表修真界修士認為入魔是好事。
要是哪個宗門有弟子墮入魔道,宗門也會和他劃清關係。
道不同,不相為謀。
總之,李沂並不想入魔。
發現他不聽勸,劍靈:“可是你的靈台有吸血藤,在你金丹進階元嬰時,會成為大礙,你會直接死於雷劫!”
李沂愣了下,知道吸血藤的也就鬱月,劍靈又是怎麼知道?
看出他困惑,劍靈驕傲地亮出自己重生的身份:“因為我是從……”
後麵的話,劍靈說不出來。
它能感覺到什麼扼住它的意識,讓它沒辦法告訴李沂未來的事。
李沂直接告訴它:“我早知道我靈台被種下吸血藤,也已經被拔除了。”
劍靈:“?”
拔除?
意思是,李沂現在的靈台,乾乾淨淨,沒有任何隱患?
這不對啊,李沂靈台還在,就不會變成魔修,不會變魔修,就不會配合陸空雪大開殺戒,屠戮金雷仙宗眾多修士。
這樣,也不會遇到它。
那它從未來回來,還有啥意義?
還有隨意仙宗是什麼東西啊!它怎麼沒有半點印象?
劍靈想不通,給自己整自閉了。
那個李沂成為魔修的世界裡,李沂疑心非常重,愛好殺戮,寧可他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他。
他算計過的人,從他以前的師兄弟,到任何善意的、惡意的合作者,能繞修真界三圈。
沒錯,合作者,李沂孤家寡人,並沒有朋友。
此時,李沂問劍靈:“你是如何知道吸血藤的?”
劍靈:“……”
它被懷疑了。
如今,李沂身上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這個人不會變的。
但看他這樣,劍靈反而放心了。
像這種人渣,也隻有它這個善良的小劍靈,會不離不棄。
它力量不比當年,和李沂溝通一次,老費勁了,好幾天沒關注外界。
等它再溝通外界時,聽到李沂和孟金寶的對話。
原來隨意仙宗被孤立了!
機會來了,它說:“主人,咱們應該趁機離開,我知道有一些不錯的地方,總比待在隨意仙宗好。”
李沂愣了愣:“為什麼要走?”
劍靈:“為什麼不走?隨意仙宗是沒有前途的!”
經過劍靈自爆吸血藤一事,李沂對它產生疑心,隻說:
“你說是,就是吧。”
劍靈欣慰。
啊,這種人渣發言,不愧是它的主人。
李沂算是發現了,劍靈的水平,大概就孟金寶那一掛。
不,甚至可能要更差,孟金寶都沒傻到這時候離開隨意仙宗。
尤其是,他之前沒接受寒劍宗的橄欖枝,現在走,豈不是腹背受敵。
於是,他嘴上敷衍敷衍,帶著逐日去地瓜田。
是時候收地瓜了。
遠處,鬱月招呼他:“快來,有個地瓜拔不出來,金寶都沒辦法,就等你了。”
李沂束起衣袖,加入徒弟三人挖地瓜之行。
劍靈心態崩了,主人你在乾什麼啊主人!
你可是未來的魔域老大,玉麵閻羅,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你怎麼能在拔地瓜啊!
它欲哭無淚。
忽的,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對勁,它寄居在逐日裡,隻有主人能聽得到它的聲音。
卻看那個使喚主人、還把它變成閃閃發光的女人,輕輕把手放在它的劍柄。
明明她也沒做什麼,劍靈不敢說話。
那是趨利避害的本能。
鬱月慢慢湊近它,目光凝在它身上。
劍靈越來越緊張,完蛋,她該不會發現它慫恿李沂離開,想要順手滅了它吧?
它一點都不懷疑這人有這個能力。
卻聽鬱月由衷:“我選的寶石,真漂亮。”
劍靈: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