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羊也能得心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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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長帶來的獸醫是一個模樣精致的小夥子,小夥子長得白白淨淨,十分符合戲文裡的文弱書生,他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皮鞋擦得鋥亮,頭發梳的一絲不苟,拎著皮箱的手修長如玉。

趕過來的大姑娘小媳婦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吹氣,小夥子就飛走了。

老村長背著手,笑眯眯地看著大家:“咋知道我帶人回來,來接我們的?”

看呆的鄉親們終於回過神,立刻想起哭得麵目全非的羊群,趕緊七嘴八舌地彙報情況。

老村長越聽臉色越難看,立刻拉起身邊的小夥子,拔足狂奔:“婁同誌,你快跟我去看看羊。”

精致小夥整個人被拽飛。

老村長也是精壯的農家漢子,扯著小夥子一路狂奔到羊圈,看著裡麵哭的滿臉是淚的羊群,一顆心都揪起來了:“這是咋了,咋哭成這樣,我的寶兒啊,寶兒咋這樣了。”

婁思國頭暈目眩,暈船和時差還沒恢複過來,被老村長這一頓拽著蹽,差點沒把早飯吐出來。

他狠狠閉上眼,再睜開恢複一絲清明,第一時間看向羊群。

羊的聲帶已經哭啞,躁動、恐慌,顯然不是正常情緒,婁思國一腳踏進羊圈,擼起袖子抽樣檢查了幾隻綿羊狀態,從皮箱裡拿出聽診器聽檢胸腔,聲音清晰、無雜音。

蹄子、口腔、眼膜都沒有問題,這裡沒有專業的檢查儀器,婁思國隻能一一排查病情。

村民們把羊圈團團圍住,緊張地看著裡麵觸診的年輕獸醫。

駱芸跳到土丘上,將年輕醫者的診療儘收眼底。

這是個經驗豐富的醫者,手法專業,工具專業,一看就是經過專業培訓出來的獸醫。

駱芸放心了,緊張地等待著診斷結果。

小年輕突然抬起頭,大聲問道:“這些羊什麼時候剃的毛?”

老村長趕緊回道:“昨天,就在前麵的曬穀場上。”他緊張的問:“不會是剃毛剃出來的問題吧。”

他們嚴格按照培訓剪的毛,難道哪裡出了紕漏?

婁思國沒有回答,他在羊群裡扒拉來,扒拉去,不一會兒抓著安泰的犄角走出來,他笑眯眯地對大家說:“沒有大問題,就是個體情緒感染群體情緒,造成的心理問題。這是頭羊吧,這幾天把它單獨圈養起來,等情緒平穩度過後再合群,可能是頭一次剪毛,一時間接受不了,小家夥自閉了。”

寶山村村民:“……”

知青:“……”

駱芸:“……”

駱芸恍然大悟:哦~~~

安泰被年輕獸醫捏在手裡抽抽噎噎。

等它被婁思國牽走後,剛才還嚎啕大哭的羊群慢慢恢複平靜,開始低頭喝水,啃羊圈旁邊長出來的小嫩草。

劉老漢驚訝地低呼:“我滴個天老爺啊,這是咋回事?”

剛才他安撫了那麼半天,也沒把羊群安撫好,怎麼人家隨便牽走一隻羊,就把病給治好了?

小年輕說出來的都是人話,組合一起誰都聽不懂。

大家夥興奮的將婁思國團團圍住,七嘴八舌詢問起來他到底是怎麼把羊群治好的。

婁思國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甜的婦女同誌們紛紛紅了臉,婁思國說:“簡單一點說,就是它們被剪毛,一時間想不開難過了,所以才哭,動物就跟人一樣,也會有各種各樣的情緒,高興、難過、興奮、悲傷,隻要把它們哄開心了,這病也就好了。”

馮大姐驚訝道:“哎呀,羊還有這些情緒呢?頭一回聽說。”

婁思國看向人群中的馮大姐,笑著說:“不但羊有情感,犬也有。”

他指著趴在土丘上,吐著紅舌頭看戲的駱芸:“你看這條犬,它剛才就很緊張羊群,現在羊好了,它就放鬆下來了,我要是沒猜錯,它應該是負責放羊的牧羊犬吧。”

村民們發出好大一聲“哇~~”,不少人看向婁思國的目光都充滿了小星星。

老村長笑嗬嗬的走過來,跟大家夥介紹道:“這是婁思國同誌,剛從紳國歸來,他的爺爺是咱們華國人,因為某些原因流落到紳國,但一直心係祖國,這次婁同誌帶著爺爺的遺願回國,加入到祖國養殖業發展隊伍中,我們一定要積極配合婁同誌的工作,完成國家交給我們的任務,婁同誌是在紳國的愛……愛丁堡大學學習治療各種牲口的學問,大家有不懂的地方一定要積極向婁同誌請教,讓我們熱烈歡迎婁同誌加入我們。”

村民們興奮的啪啪啪鼓掌,老村長話裡的深意心領神會,他們一定會好好請教問題的,絕對不會浪費這次機會。

與村民們樸實想法不同的知青們卻齊齊發出驚呼聲。

自從國家高考暫停,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恢複的消息,大學是他們所有人的夢想,可根本沒有機會實現,然而眼前這個才二十出頭的青年,竟然是一個大學生。

愛丁堡大學,聽過這個學府的人沒有不震撼的。

老村長也是從縣城那裡聽到的消息,愛丁堡大學他沒多少概念,就知道是非常有學問的人,而且還是獸醫專業的人才,婁同誌現在可是縣城裡的香餑餑,好幾個村子排隊等著接收他。

老村長也是經曆過一番唇槍舌戰,才搶到了優先權。

婁思國這次歸國,不僅自己回來,還帶回來許多華胞同學,他們是一群熱血愛國的年輕人,掌握著最先進的技術知識,哪怕流浪在外許多年,卻沒有一刻忘記自己是誰,自己來自哪裡。

他被派遣到石泉縣,負責周圍十幾個養殖村,這裡是爺爺的故鄉,是他此行歸來的目的地。

駱芸看著人群簇擁著婁思國離開,頭羊安泰也被帶走了。

沒想到竟然是心理問題,真是虛驚一場。

駱芸跳下土丘,跑到羊圈邊,跟劉老漢對視一眼,既然羊群沒有大礙,那……還得繼續放羊。

下午放羊回來,婁思國已然成了寶山村最受歡迎的人,吃飯的時候都有一群人圍著他問東問西,知青們更是拿著小本本把他說的話全部記下來。

駱芸叼著飯盆走到老村長身邊,蹭了蹭他的褲腿。

老村長低頭看她一眼,一邊掏出小本本,一邊說:“忘不了你的。”

他在本子上仔細記下十工分,還遞給駱芸看了一眼。

駱芸看著最新添加的工分,心滿意足叼著飯盆離開,這可是她勞動工錢,年底還要算分紅呢。

她現在吃用都從工分裡扣,她的工作按照成年男子的工分計算,一天十工分,扣除一天的消耗,年底還能剩下不少。

彆人都會換糧食,她更想換肉,可是現在的肉實在太少,根本不夠人民吃,所以國家才會大力推動養殖業,婁思國一群技術人才的歸國,給祖國養殖業增添了不少助力。

老村長顯然想從這位歸國人才身上套出不少養殖技術,婁思國並不常駐寶山村,他還要去彆的村子傳播養殖技術,教會村民們基本的養殖知識。任務重,時間緊,每一分鐘都不能浪費,所以哪怕是吃飯時間,他的嘴巴都沒停下來過。

駱芸也叼著飯盆跑過來,將盆放在凳子上,邊吃邊學習。

第二天一大早,駱芸就被村子裡的熱鬨吵醒了,她翻身起來,跑到大門口,就看到馮大姐帶著一群知青小姑娘,腰間纏著扭秧歌的紅綢帶,浩浩蕩蕩往羊圈走去。

駱芸看的一臉懵逼,立刻追上去,就見一群小姑娘站在羊圈邊上,麵對羊群,齊刷刷地看向馮大姐。

馮大姐站在頭前,在一群鄉親們的注視下抬起手,手裡的紅綢隨風飄揚,帶上她清亮的嗓音:“大家夥看我手勢,預備——起。”

姑娘們深吸一口氣,開口大聲唱道:“唱支山歌~~給黨~~聽~~~,我把~~黨~~來~~~比~~母~~親~~”

她們不但唱,她們還跳。

優美的舞姿在羊群懵逼的眼神下偏偏起舞,紅綢帶在天空蕩出花來,不太整齊的動作顯然是昨晚臨時磨合出來的。

羊群紛紛圍到柵欄前,睜著濕潤的眼睛津津有味地看著,它們嘴巴裡咀嚼著青草,眼神隨著紅綢帶忽上忽下,一點都沒往清麗的姑娘們身上瞟一眼。

比起大姑娘,它們更喜歡看顏色鮮豔的紅綢帶。

一首歌唱完,她們整頓一下準備唱下一首。

有村民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是乾啥呢?”

馮大姐說:“昨天我們問過婁醫生,他說音樂療法能讓羊群高興起來,我們這不是唱歌哄羊高興嘛。”

反正她也不太懂,醫生說咋治就咋治唄。

“還可以給咱們村的羊灌輸愛國愛黨思想,做社會主義好綿羊!”馮大姐哈哈說道。

眾人跟著一起笑起來。

劉老漢在旁邊站著直皺眉,一直叨叨:“你們快點啊,彆耽誤我放羊。”

駱芸看這架勢一時半會也跳不完,轉身就去隔壁的小羊圈看安泰去了。

安泰還在抑鬱,垂著腦袋無精打采,看到駱芸進來,也隻是瞟了一眼,便獨自憂傷去了。

駱芸沒見過這麼敏感的羊,鑽進羊圈裡蹭了蹭安泰的肉乎乎的身子,想要安慰它,結果本來安靜的安泰突然扭過頭,看著她委屈巴巴又抽噎起來了。

駱芸:“……”

這,這咋又哭了?

發泄一晚上還沒發泄完嗎?

駱芸看著埋頭抽噎的安泰,忍不住向前邁出一步。

有時候,作為一隻牧羊犬,就不能太要臉。

她深吸一口氣,張開狗嘴:“嗷嗚~~嗷嗚嗚嗷嗚嗚~~嗷嗷嗚~~”

音樂治療法是吧,讓我來給你治療個徹底。

小小的羊圈瞬間被魔音燃爆,趴在草垛上的安泰蹭地蹦起來,驚慌失措的滿地亂轉。

駱芸越唱越投入,仿佛回到自己跟朋友KTV鬥歌的時候,渾身血液沸騰。

找到感覺了,感覺上來了,啊啊啊啊啊!!

虎子叼著青草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裡麵小母狗瘋狂甩頭,渾身顫抖地原地蹦躂,安泰整隻羊陷入恐慌中,滿圈亂跑。

駱芸:“啊噢嗚嗚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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