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十七章(1 / 2)

善惡終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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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層的墳土很新,墳頭壓著新換的紙錢,顯然墳主的親人時常來看他。

李文一鋤頭把墳頭削平,紙錢連同壓錢的石頭一起被拋飛,黃紙漫天灑落,隨風拍到老夫妻倆的臉上,他倆跪地哀號,仿佛被挖走了心肝一般。

“你不得好死,你們都不得好死。”

哭罵詛咒亂糟糟響成一團,老婦崩潰快要暈厥過去了,身邊的血緣族親更是激動的想要衝破警線,場麵一度陷入混亂。

方曉烽見狀,立刻給縣裡打了電話,很快,又有一車警力趕到現場,與此同時還帶來了四條警犬。

有些人他不怕人,連警察都不怕,但是怕狗,因為他們也知道,警察再凶不會打他,但警犬急了是真會咬人。

駱芸和虎子下車就對著人群齜牙,人群那邊立刻安靜了不少,駱芸自我調節的很有成效,本來這次任務鄒正不打算帶妞妞過來,但妞妞自己跳上車,拽都拽不下來,看自己的狗子如此積極,而且情緒也恢複的不錯,鄒正跟方曉烽請示了一下,便把妞妞也帶了過來。

已經了解了具體情況,車上駱芸就跟虎子它們說:下車就凶,越凶越好,咱是去鎮場子的,必須要有氣勢。

勝利和可可立刻看向虎子的臉。

駱芸:……你們看它乾啥,虎子的氣勢又不靠臉。

駱芸回頭看看虎子那張臉,心裡也是哭笑不得,明明長著最像狼的麵孔,卻將二傻深入人心,哈士奇這方麵也是真牛逼。

四條警犬裡就屬妞妞長的最凶,在鄒正的帶領下,駱芸直接往安家那邊人麵前一戰,誰聲音大就往前一齜牙,嚇得那人再不敢大聲擾民。

墳挖的很快,幾個警察和李文一起將棺材起出來放在旁邊,人群裡的哭罵已經消停了不少,除了警犬的威懾外還有他們也清楚知道再怎麼喊怎麼鬨也無法阻攔。

這是一具合棺,棺材要比常規的大,法醫過來進行簡單的外部消毒後,就要抬下山裝車將其拉往指定的醫院進行開棺驗屍的工作,屯青縣太小,法醫的大部分工作都是與當地合作的醫院協助完成。

看著棺材被警方抬下山,李文看著躺在地上的墓碑,突然輪起鋤頭狠狠砸在墓碑中間,裂痕在李招娣和安田山中間崩開,越裂越大,徹底將石碑斷成兩半,並發出一聲炸耳的聲響。

老夫妻倆悲嚎一聲,雙雙暈厥過去。

李文扔下鋤頭,抱起刻有姐姐名字的墓碑碎片,默默跟著警察們下了山,他不想讓姐姐任何一點痕跡留在那上邊,他有數不清的恨意盤旋在心頭,他甚至想砸了這一家的祖墳泄憤,然而最終他什麼都沒做。

他來接姐姐回家,他不想讓姐姐看到自己崩潰瘋狂的樣子。

人們陸陸續續下了山,議論聲始終不斷,暈倒的倆夫妻被警察抬了下來,就在人群下山不久,山上突然發出一聲轟鳴,眾人回頭望去,隻見安家祖墳的方向傳來一片硝煙黃塵,將那片上空弄的灰撲撲。

所有人臉上一僵,俺家人瘋了一樣衝向山上,有些人臉上閃過懼色,方曉烽帶著人從向上,隻見剛才還墳頭林立的地方如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山體塌陷將這片墳地給毀了。

素來不信邪的方曉烽臉色都僵硬了一瞬,更不要說那些村民,一個個臉色煞白,哆哆嗦嗦的不敢在山上停留半分,一路往家跑去。

安家人更是跌跪在地上整個人傻了。

李文心情爽快,大仇得報也不過如此了,他狠狠呸了一口:“活該!”

這消息根本藏不住,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傳遍了全縣,好幾個村子裡辦過冥婚的人家都人心惶惶。

縣電視台那邊立刻派人過去采訪,當地政府也派人過去查看,第二天一早就插播了緊急新聞:××山體土質疏鬆,最近暴雨連綿,誘發山體崩塌,請廣大市民近日登山遊玩時注意安全,避免進入非旅遊景點的山林之中。

由於安田山的父母拒不在《解剖屍體通知單》上簽字蓋章,方曉烽回來後還要寫一份書麵注明,說清楚事情經過和原因,並蓋上公章。

資料整理保存好,有了這些手續,法醫那邊的檢驗也可以照常展開。

因為棺材中還有安田山的遺體,法醫先要將其和李招娣的遺體區分開,兩具骸骨雖然有部分混在一起,但是死亡時間相差好幾年,從顏色和其他方麵能夠很好的區分開。

警方在等屍檢報告,李文也在等。

他當初選擇舉報老王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過最後有給姐姐伸冤的一天。

那天他從看守所出來,看著在公安局那條街巡邏的哈士奇串串,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挺沒意思的,他找不到姐姐死亡的線索,也找不到井運,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漂泊了五年,從一個十六歲少年長成一個一事無成的廢物,他被師父撿到,跟著師父偷東西,最後染上偷癮,幾次光顧看守所,裡麵的守門大哥都能說出他晚上睡覺喜歡團成一團,侵占鄰居的地兒。

選擇會老家是想要看一看跟姐姐生活的地方,他覺得自己應該重新開始,他這般頹廢一生若是被姐姐知道,肯定會胖揍自己一頓。

他想要重新開始。

李文踏上屯青縣的時候,這樣想。

他想跟姐姐說一聲,他想重新感受一邊跟姐姐走過的每一條路,回味每一個記憶中我恩暖的瞬間。

這裡的傷痛要比幸福大,可他的全部幸福也在這裡。

縣裡還有幾個偶爾聯係的朋友,大家約出來去喝酒,小鎮上事情不多,也沒有秘密,喝多了以後就有人聊到了喪葬街老王的身上。

那人不無羨慕地說:“老王不知道怎麼發的財,我有個表姐在縣醫院當護工,她說老王女兒的醫藥費最起碼這個數,老王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發了這筆財。”

另一個人也納悶:“你說他一個搞喪葬用品的,到底有什麼手藝能撈錢?不過我聽我家長輩說,老王祖上是做仵作的……”

幾個朋友嬉嬉笑笑地討論著這件事兒,大家一說一過也沒往心裡去,但李文聽進去了。

屯青縣冥婚的習俗年輕一輩很少有知道的,都是老一輩封建思想比較重的才會在乎這個,李文經曆過這些,對這方麵的事情就格外敏感。

第二天一早,李文去了老王的喪葬用品店,給姐姐買點紙錢紙花,他不留痕跡地往裡麵的貨台走,老板在門口問他:“小夥子看你不像本地人啊,回來祭祖?”

李文笑了笑:“不,我祭拜姐姐。”

老王一愣,估計自己戳中了客人的傷心事,便不再言語。

老王家這個小平房外邊是商鋪,裡麵是庫房,在裡麵就是院子和生活區,在小縣城裡這樣沒有搬遷又臨街的平房大多數人都會用來做買賣。

李文看到停放在庫房裡的棺材時,角度並不好,隻能看到棺材的一角,若是旁人可能看到了也不會留意,但李文知道空棺和放著屍體的棺材擺放位置和方法是不同的。

那棺材裡明顯有東西。

聯想到昨晚酒局上那些人的話,李文心裡一緊猜了七七八八。

買完東西出來後,李文直接給方曉烽打了電話——他也可以給屯青縣的警察局報案,但他更信任方曉烽,不是哪個地方的派出所,而是方曉烽這個人。

至於跨省報案的問題,李文不懂,他也不用懂。

報警是良知作祟,是為了自己心安。

就是他這一善舉,直接讓警方苦尋不到的人販子販賣屍體的線索給聯係上了,最後查出一係列的案情,逼得井運找中間人撘線逃跑,讓李文發現了行蹤,才會有了後續的故事。

今日萬裡無雲,秋陽灑滿大地,驅散一切陰溝裡的魑魅魍魎。

屍檢報告出來後,上邊清清楚楚地寫著,女屍頭骨後腦有鈍器砸傷的傷痕,四肢有多出骨折,疑似死後造成,為什麼會死後四肢被折斷,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已經有了猜測。

警方走訪齊平市和屯青縣兩地,聯係李招娣曾經的同學好友,最後證實井運就是李招娣的男朋友,在李招娣失蹤的前一個星期,還給自己的朋友談論要跟男朋友去外地做生意,要很久才能回來,而李文手裡那張保存了五年的合照成了最有利的證據。

井運麵對這些人證物證,最終沒有扛過心理壓力將五年前謀害李招娣的事情坦白,一切不過是為了一個字:錢。

井運帶著手銬的雙手捂著臉哭著說:“我真的很愛她,可我當時真的很需要一筆錢,我沒想害她,我知道她有錢,我就是想從她借筆錢,可沒想我們為此吵起來,我是一失手才害了她。”

法醫聽說後,撇撇嘴,冷笑道:“失手?那他失手的很用力啊,砸了好幾下,枕骨都快被砸碎了。”

人可以說謊,屍體不會說謊,它會記錄下所有的真實。

井運企圖將當年的謀-殺說成激情殺-人,但證據麵前不容他狡辯撒謊。

認罪伏法是遲早的事兒,但井運最後還是咬出了李文,他將自己落得如今下場的原因全部推給李文,若不是李文害他,他怎麼會被抓住。

“李文,他想殺我!”

方曉烽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直接摔了外套,氣得麵目猙獰,咬牙罵道:“李文,你小子!”

李文被警方帶走的時候很平靜,他將姐姐那塊墓碑粉碎處理後,麵對方曉烽的時候還能笑出來,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他也知道自己讓這個認識了很多年的大哥哥失望了。

方曉烽的臉是青的,看著李文被帶上手銬押走。

審訊室裡,李文很配合警方,老實交代了自己對井運的仇恨,在河上他是抱著跟井運同歸於儘的心情下得手,方曉烽和鄒正當初在場的刑警也能證明這點,當時兩個人是被虎子和妞妞拖上來的,拖上來的時候,李文還死死抱著井運不撒手。

李文有充足的殺人動機,並已實施殺人行為,但最後結果沒有造成被害人死亡,屬於殺人未遂。

他是警方的線人,在追捕嫌疑人井運等人時多次提供重要情報,幫助警方順利抓捕犯人,在偵破冥婚案中起到了關鍵作用。

最終他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幾年的牢獄之災,要看最終的審判結果。

李文沉默著,他不是第一次進審訊室,也不是第一次進監獄,但這次,他卻有想哭的感覺,很複雜的感覺,難以用言語形容。

被押走之前,李文突然對方曉烽說:“方隊,我姐的遺體您能幫我帶回齊平市嗎?”

方曉烽不看他,擺了擺手。

李文知道,這就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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