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嬌舉著的大字是“傷財”。
林翠翠舉著的大字是“害命”。
橫批特彆長,體現在吳琴的嘴裡,她扯著個嗓子撕心裂肺地懟著喇叭喊:“朱副廠長你好大的官威!”
“二舅媽這嗓子是動了真感情了啊,二舅,二舅媽這是痛你所痛啊。”
今天也是為他人的神仙愛情落淚的一天。
林夏蹲在林有海的板車旁邊,拿著旁邊的鋪蓋要給他腿蓋上。
“不用。”林有海推開她手,奄奄一息道,“你二舅媽不讓。”
坐在車尾的林有山立刻哼笑了一聲。
“……夏啊,你大舅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嫉妒我能躺著他隻能坐著?”林有海納悶地問。
“二舅,你這樣說就有點過分了,我看我大舅就是嘴乾了想喝水。”林夏在搞後勤這塊特彆的優秀,殷勤地把水杯遞給林有山同誌,“大舅,喝吧,我二舅媽說累了就輪到你上了。”
先補充點水分,有備無患嘛。
可惜林有山不能理解她的這片苦心,板著臉對她挑三揀四:“小夏,你一個晚輩,還是個丫頭片子,我要你教我做事?”
他這樣的體麵人,能跟過來撐場子已經很不錯了,還指望他拿著大喇叭鬨事?
他林有山,就是渴死,從這裡跳下去,都不會接過大喇叭下場!
“有山啊,輪到你了。”林老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用一根竹篙子刺中了他的肩膀。
“……哦。”林有山慢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好像肩膀上有千斤頂壓著一樣,他頭都抬不起來了,一隻手伸過來想接水杯,“我先喝一口——”
“哎喲媽呀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一隻手斜刺過來,直接拿走了林夏手中的水杯。
咕咚咕咚往自己嘴裡灌了幾口之後,吳琴同誌擦了擦嘴,扭頭一看,才發現旁邊還有個林有山。
林有山還瞪著一雙燈泡大眼怒視她。
“?”吳琴聲音一揚,“大哥,你乾什麼啊,喇叭我不是擺你旁邊了嗎?”
林有山起了個勢:“你——”
“大舅你快彆說了,你回頭看看,外公就看著你呢。”林夏捂住了嘴巴。
“……”林有山憤憤不平地一甩手,捏著喇叭不情不願地上了戰場。
那糟老頭子手裡捏著房本就一天到晚惡心人!
因為心裡有火,他那一嗓子出來,整個中氣十足,林老頭欣慰地喊了一聲好。
吳琴歪了歪嘴。
怎麼地,還瞪她,指望用一個眼神就把她嚇得跟胡大好一樣乖乖當鵪鶉?
男人就是賤得慌,她從來不慣著男人!
吳琴捧著茶水杯又一頭紮進了人群裡,使勁地帶節奏。為了巨額賠償金和林大牛的工作,吳琴同誌殺瘋了。
跟門神一樣站了半天的林嬌嬌生了一肚子悶氣,她左看看,堂妹林翠翠話雖然少,眼睛裡卻都是興致勃勃的光。東張西望的,怪不得書都不讀了,請假一天也要來鬨事。
林嬌嬌又往右看看,她親哥林大牛正反反複複跟彆人說著這件事情。每說一遍,都把自己氣到一遍,現在林大牛臉紅脖子粗的,好像是年紀輕輕高血壓發作了。
……真的太無語了,怎麼這個時代的人都這麼喜歡鬨事,不怕因為尋釁滋事被抓走坐牢嗎?
又難道他們不覺得自己就是小醜,被被人當成笑話一樣圍觀嗎?
高高在上地審視了一圈,林嬌嬌的眼神凝住了,她的眼睛瞪大了——
林夏怎麼回事!她什麼時候用白紗巾把臉裹起來了,隻露出一雙眼睛在不懷好意地眨巴!
真是日了狗了,等於是彆人在拋頭露臉地鬨,主謀林夏卻沒露正臉!
原來林夏也曉得鬨事丟人現眼啊??
林嬌嬌就有點接受不了了啊,搞了半天,小醜竟是她自己哇。
“林夏!”林嬌嬌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也就忘記了所謂的害怕,“你蒙著紗巾是什麼意思?你見不得人嗎?”
林夏用那雙眨巴眨巴的眼睛盯了她一下,然後在她的視線裡,用手調整白紗巾,上移、上移……
移到了頭上。
白花花的一塊,包裹住了黑發,其餘的部分在小風裡悲情地招展。
“二舅啊——”
林夏深吸了一口氣,一嗓子吊得驚天動地。她往板車旁一倒,兩隻腳無力地蹬兩下。
“沒有你我可怎麼活——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
全場肅靜。
林嬌嬌張著的嘴,阿巴阿巴動了幾下,最終絕望合起。
一動都不敢動的林有海:“……”
好家夥,他這下是徹底涼了吧,他也應該涼了吧,要不然不就是耽誤了自家人的事嗎。
好在他親媳婦吳琴一路小跑著回來了,幫他決定了他遲遲無法決定的事。
之前還堅持讓林有海挨凍的吳琴一過來,就果斷地把那灰白的單被往上一拉,把林有海從腳到頭蓋了個嚴嚴實實。
“有海呐,有海呐,我的男人喲,你怎麼這麼狠心喲!”
吳琴又一路小跑著過去人群中間哭去了。
好多人安慰她喲,越安慰吳琴那嗓門就越大喲,完完全全蓋過年老體衰叫不動的林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