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2)

康熙轉頭, 看了眼自己兄弟, 眯著眼兒,鼻孔裡哼了下, 拂袖坐了下來先歇會兒氣。

恭親王見康熙坐下來了,嘴上的胡子翹著, 頗顯一絲洋洋得意,想:你康熙有吃癟的一日了。是你不切實際以為皇帝了不起啥都能做高估了你自己女兒, 不怪我的。

後麵忽然傳出一聲:“不對。”

張英親耳聽見了兒子的這聲,心想什麼不對,回頭望著兒子手裡扇子指的方向,再扭回頭望出去:最前麵那兩匹齊頭爭第一的馬後麵,突然卷起了一團沙影。

“哎呀!”張英一個激動, 學著康熙剛才的動作跳了起來。

一幫臣子吃驚地看著張英。誰不知道張英作為朝中的文人雅士舉止最斯文了的。於是, 就康熙都有些意外了, 看向張英時張開嘴:“張愛卿你——”

張英激動什麼, 難道張英是押了多羅郡王或是八阿哥胤禩,而這其中哪個顯然要贏了。

“皇上!”張英對著康熙說, “不不不不是,皇上您看——”

什麼不是了?康熙掉回頭,眯著的眼發現了胤禩和敦多布多爾濟後麵那抹沙團, 眼瞳縮圓了, 瞪大了,表情往擴大誇張的趨勢張開了。

觀馬台上其他人緊跟著望到了那團沙子。

“那是誰呢?!”眾人驚叫。

“是三阿哥嗎?”有人這樣喊。原因在於,三阿哥胤祉的騎術不錯, 和老八一樣被康熙當眾誇過的。

聽到有人說三阿哥快趕上超越現階段的冠亞軍了,榮妃的臉上眉飛色舞,喜上眉梢。

“不是不是,不是三阿哥!”另一邊有人接上的話立馬打了榮妃的臉。

怎麼可能不是三阿哥,榮妃氣呼呼地想。不是老三,能是誰?大阿哥胤禔?惠妃那頭是伸著腦袋努力想看清楚是不是自己兒子。

反正不可能是老四。德妃自己剛才都要被女兒騎的那匹馬嚇死了。四阿哥胤禛,沒爭過第一。對於老四的性子大家很了解的。

一樣的,可以聽見宜妃歎息著。宜妃自己兩兒子,五阿哥胤祺從來好袖手旁觀,胤禟年紀小跑不過其他年長的阿哥的。老七吧,瘸子一個,能顧好他自己差不多了。

那時間,惠妃和榮妃互相暗中瞪視著較著勁頭。

一群人使勁兒瞪大眼珠子想看清沙團裡的麵孔。尤其是恭親王府的人。對於自己兒子,常寧有信心,知道跑個第三搶第一是有機會的。隻等怎麼再打康熙的臉了。

結果,康熙真爆燃喊出一聲:“天啊!”

這句天,由於是皇帝自己喊出來的,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

皇帝喊出“天來了”,好比是天要塌了,這是——所有人逐漸辯認出了沙影裡頭的那匹黑馬。

“我姐!”胤禎在自己座位上像蚱蜢一樣跳了三尺高。

“巴圖魯巴圖魯——”胤禑的小手顧不上捂住自己小腦袋上的瓜皮帽了,小嗓子激情地向姑姑指著前麵的夜暉。

太後聽見了小阿哥的聲音,抓住身邊姑姑的手:“誰,他們說誰的馬,誰的馬像胤禑的馬了?”

孝惠章太後的眼睛確實有些老所以始終看不清楚那幾個人是誰。

姑姑那顆心懸在了半空中,越懸越高,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太後的話。

不怪她,想想連皇帝,康熙都傻直地站立起來了。

原來所有人一開始看見柔琳那匹黑馬時的擔心是真的,一點都不需要擔憂過度。

那匹黑馬是真的像死神,飆著一股自帶的黑旋風,揚起的黑塵仿佛要席卷整個賽場,席卷整個草原,席卷整個世界。

所有人的眼睛裡隻能盯住那匹黑馬,黑馬周圍的一切世界仿佛消失了隻剩下黑馬這個點。它像是高舉著鐮刀從陰界裡冒出來的死神,陰颯的氣息直撲到人們的臉上。

叫人感覺是,在這死神的陰影籠罩下,又有誰能獨活?

觀馬台上的人們屏住了氣息。

這種被恐懼控製了的氣氛從前麵後方向著敦多布多爾濟和胤禩全麵包抄過來了。

他們座下的兩匹汗血寶馬開始被驚動到,紛紛有點兒不受控製地揚起馬蹄。

胤禩一驚,抓緊自己手裡的韁繩,意圖安撫身下的愛馬。他這馬不是第一次參加激烈的角逐,贏過第一,怎會突然在比賽關頭上變得如此慌張。

在他躊躇的瞬間,敦多布多爾濟甩下他一截。胤禩心裡急得上火,舉起馬鞭要急追的刹那,座下的愛馬再次驚慌失措。這回分明感覺到了馬是受到後麵什麼東西驚嚇,他隻得是回過頭去。這一看,見到了馬孔裡噴著水柱般粗大氣流的夜暉。

夜暉那張由遠及近最後驟然暴大起來的馬臉,像閻王爺的麵孔逼近到胤禩麵前的刹那,胤禩不由自主地拉著自己的馬急退好幾步。

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八阿哥被自己妹妹的馬嚇退了!

要奪冠的馬都被柔琳的馬嚇退,所有人繼續飽受驚嚇著。

柔琳超過了八阿哥,回頭對著胤禩那張驚愕的麵孔偷偷說聲對不起。她真不是故意的,隻是,夜暉本來就是能奪冠的好馬。作為馬的主人,當然是要努力完成馬的心願了。

既然對不起八阿哥了,柔琳絕對是要超過前麵的敦多布多爾濟。這才是她這次參加比賽的意義所在。隻有贏了這場比賽,她才能掌握到命運的自主權,不能讓曆史的劇情扭曲了。敦多布多爾濟得娶四公主恪琳而不是她。

敦多布多爾濟聽見了後麵急追而至的馬蹄聲。作為這片草原的原始主人,號稱為草原上的神明之子,他能比任何人敏銳地感受到後方的致命威脅。

它來了,快到了,帶著死神的氣息將至。

他原以為,那像死神一樣的馬會先將她自己吞滅掉。沒想到的是,她沒有被死神吞掉,而是駕馭著死神來到。

敦多布多爾濟細長的眼睛眯得像針一樣的細。

他座下的寶馬也不是非同尋常的馬,是在草原戰場上號稱將軍一樣的馬,因此才能不像八阿哥胤禩的馬一樣被夜暉一靠近馬上受到波及。

如今,他的馬竭儘所能為了他喘著最後那口氣息,是拚儘了自身的全力。他渾身的汗水同馬兒一起潮水般湧現出來,靜態看絕對是馬和人都像是要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的暴汗淋漓。

嚓——

黑影擦過了他和他的馬隻有一個眨眼間不到的速度,如光一樣,於是在他眼中,那衝著前方而去的死神儼然是帶上了神秘的光環而不是隻有死氣沉沉的象征了。

她粉色的騎馬裝在黑色的魅影上飄動著,給整個世界帶來了一抹五彩繽紛,像天邊忽然閃現出來的彩虹。

觀馬台上的人們,從對死神恐懼的凝視感變到看清楚馬背上那抹色彩時,與敦多布多爾濟一樣宛如望到了暴雨過後出現的彩虹。

很驚奇,世界誠然變成了一片寂靜的祥和。

“呦呦呦!”站在觀馬台前麵的守衛和太監明顯因為驟然衝到的黑馬驚嚇過度,一齊高舉起手來擋住自己,害怕地喊道。

夜暉高高揚起馬前蹄,對著康熙的臉噴著氣流,馬臉一副俯瞰塵世睥睨天下的姿態。

是畜生哪裡能知道他是皇帝。康熙仰頭望著夜暉,理解地眨下眼。

他身邊的恭親王常寧卻是顯而易見被夜暉的馬臉嚇到了,一屁股滾到座位下麵去了。四周的人見狀,急急忙忙扶起他,喊:“王爺您沒事吧?”

常寧喘一大口氣,臉色有一陣都沒有能從被嚇慘的白色回到原來正常的紅潤裡頭。

康熙眼角睨了眼自己兄弟那個慘狀,心裡嘿嘿笑了兩聲,回頭再看夜暉。

這馬確實像高舉斧頭來的死神,倘若他不是皇帝,估計要和常寧一樣被這張可怕的馬臉嚇著了。

皇帝到底是大場麵見得多,大風大雨看得多,心裡裝得下大千世界,老鎮定了。

見沒有把眼前這個男人嚇著,夜暉儼然也在想這個戴著黃金帽子的男人是誰呢,不太滿意地噴著鼻息。

坐在馬鞍上的柔琳伸出手拍著愛馬安撫著。總算讓夜暉平靜了下來。

康熙看馬乖乖地踩回到草地上,望到了馬背上自己的女兒,當爹的胸裡頭終於是落下那顆心頭大石了。好在他是皇帝挺得住,一般當父親的望到女兒騎著這匹死神馬都得像常寧那樣先被馬嚇暈了。

孝惠章太後不好使的眼神兒可以望清楚近在眼前的孫女和孫女那頭馬了,嘴巴裡登時抽出口寒氣來:“這個是五公主?”

“對,太後娘娘。”姑姑回神過來急忙回答道,生怕太後被嚇著了。

太後是皇帝的娘,皇帝都沒被嚇著,所以太後哈哈哈笑起來:“這馬哀家一看是怪脾氣兒,不會是害得五公主拿了倒數第一吧。那就完了。皇上押的五公主拿第一。”

聽見自己母親這話,康熙快以為自己母親老糊塗了,回頭對太後說:“額娘,您孫女是拿了第一,不是倒數第一。”

瞧瞧這皇帝咬文嚼字地糾正自己母親的話,可見得,皇帝心裡想著。

太後明白過來,對兒子說:“你這是想著贏了所有人了吧。”

柔琳才知道皇帝賭馬了,而且皇帝爹押了他贏。

康熙就此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作為皇帝他準備了賭馬的勝利品要獎給其他人的,結果兜回自己錢包裡了。

誰讓自己女兒太給他爭臉麵了。

其餘的人看著皇帝三代人嗬嗬地說話兒,好不容易才都緩過神來。

張英坐回自己椅子上,聽著身邊佟國維喘著氣兒,儼是和他一樣被夜暉那張可怕的馬臉嚇到不輕。四周諸如他們這樣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是的。

連久戰沙場的索額圖,兩隻眼球像是傻了一樣掛在夜暉的馬臉上。

張廷玉坐在自己父親後麵,望著她那抹騎在馬背上的英影,想著那曆史上的巾幗英雄也不過如此之姿。不愧是皇室的公主,康熙的掌上明珠。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既是放下心的微笑,又是暗中的苦澀。

她今日的風采將意味著什麼,他知道的。

敦多布多爾濟見是被她超了索性降低了馬速,讓自己的愛馬休息會兒免得用力過勁而衰竭,細長的眼睛是一直盯著她的背影。

就此,趕來的四阿哥胤禛、舜安顏和五阿哥胤祺,唰唰唰分彆超過他抵達終點觀馬台。

康熙回頭看到自己的四兒子,說:“四阿哥,你今天跑得挺快的。”

老四那個不爭的性子,可見都進到皇帝的心裡去了。

胤禛不知道怎麼回答自己父親的話,拿手使勁兒擦著自己滿額頭的熱汗。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從小到大,沒有一次賽馬自己用了這麼大的勁兒,像是豁出了全身性命在跑。

即便如此,始終沒有能追上自己妹妹的後影。

想到從一開跑,某人將他的心就開始懸吊在了高空,緊跟著她狂奔,他的心在高高的上空蕩秋千起來。

胤禛越想到這,那雙黑幽幽的眼珠兒要冒火星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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