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杠精臣子(四)(1 / 2)

“你要這些做什麼?”建明帝問道。

邵瑜答道:“為了名正言順。”

建明帝點點頭,邵瑜的想法,他也能理解,當即也不含糊,自己口述,命邵瑜代筆,然後再蓋上璽印,這道聖旨便成了,至於十個侍衛,直接撥掉便是,並不複雜。

除了聖旨和侍衛之外,建明帝在讓邵瑜保留原職的情況下,又給他加封了戶部左侍郎一職。

多一個官職,便多領一份俸祿。

倒不是建明帝良心發現,想讓邵瑜多掙點俸祿,不過是因為追繳欠款,事涉國庫,本就是戶部之事,故而這事攤在誰頭上,都要帶上戶部的名頭,否則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加官旨意發下之後,建明帝才問道:“你打算怎如何追回欠款?”

“左不過是彆人怎麼做,微臣就怎麼做。”邵瑜說得輕描淡寫。

建明帝皺眉,道:“你這一點成算都沒有,居然也敢接這事?討債可是苦差事,你不怕得罪人?”

邵瑜卻一臉正氣的答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本就是微臣分內之事,為什麼要怕得罪人?真要說得罪,也是這些人先得罪了陛下,欠了國庫的銀子,到了期限不還,反而讓陛下這個債主為難起來,當真可恨!”

建明帝聽了,心下熨帖,甚至隱隱有了同仇敵愾之感,如今國庫都快搬空了,也不見這些人還錢,看著臣子們買房置地,建明帝這個天下之主,花起錢來反而要小心翼翼。

況且這些老賴,也不是真的窮鬼,一個個家底其實都不薄,偏偏就要逮著國庫薅羊毛,等真催他們還錢的時候,又開始哭起窮來,十八般手段全都使了出來。

建明帝想討債,偏偏要端著“仁君”的架子,不願意擔上一個為難老臣的名聲,因而這事才一直不上不下的僵持著。

“臣奉旨討債,但臣不怕因為此事惹得那些欠債的大人記恨,臣擔心的是另一樁事。”

建明帝立馬問道:“擔心什麼事?”

“擔心他們因為還錢之事而怨恨陛下,到時候要是辦差不經心,請陛下也莫要跟他們計較,隻任誰平白無故大出血,都會不高興的,這也是人之常情,還請陛□□諒。”

建明帝聞

言,立馬又氣了起來,說道:“體諒什麼?一群國之蛀蟲有什麼好體諒的,那本就是朕的錢,邵愛卿,討債之事,你隻管放手去做,朕給你撐著,什麼都彆怕!”

“微臣領旨,定會用儘所有手段替陛下追討欠款。”邵瑜得了建明帝這一句話,扯起大旗來就更方便了。

建明帝越想越覺得這些欠錢的臣子可恨,原本要討債他還覺得有些抹不開情麵,如今討債的人是邵瑜,這個銅豌豆平常已經夠給自己添堵了,正好趁這個機會,讓彆人也感受一下被他杠著的滋味。

這樣想著,建明帝心中竟然有了一絲隱晦的歡喜,一想到邵瑜跟那些老賴對上的畫麵,建明帝覺得頗有一種看敵人自相殘殺的愉悅。

建明帝本來也沒覺得邵瑜能將所有債全都討回來,但此時見邵瑜也沒有劃定好任務量,心下隻當是這銅豌豆疏忽了,便想著要是銅豌豆做得好,就讓他下半輩子就專心討債去,這樣日後耳邊也不會有人整日嘰嘰歪歪。

“邵卿你欠了國庫多少銀錢,要是這次差事辦得好,朕或可免了你欠的銀錢。”建明帝十分大方的說道。

原本建明帝開國庫給臣子借錢的先例,就是為了照顧那些出身寒門的京官,沒想到最後借錢最多的,卻是那些勳貴公爵之流。

建明帝記得邵瑜是實打實的寒門出身,估計借了不少錢。

“回陛下的話,微臣不欠國庫的錢。”

建明帝頓時驚了,便問道:“邵愛卿為何不向國庫借錢?”

邵瑜答道:“臣日子尚且過得下去,沒什麼需要借錢的地方。”

似是怕不信,邵瑜又給建明帝算了一筆經濟賬,邵家人少錢也少,平常邵夫人算賬的時候,原身都聽了一耳朵,因而也大概清楚家中的情況,邵瑜才能在禦前說得頭頭是道。

建明帝聽了邵瑜這賬,心下也頗為吃驚,往日他隻知道邵瑜文采過人又剛直不阿,今天又見識到了邵瑜算賬的本事,這一筆一筆說得極為詳儘,賬目說起來比許多戶部的官員都要清楚。

“邵愛卿理賬的本事這麼強,這戶部侍郎的官職,倒也名副其實了。”

邵瑜笑了笑,說道:“陛下謬讚,微臣家中事少,因而賬目還算清楚。

賬雖清楚,但建明帝心下的疑慮也沒有完全消除,因為建明帝如今的心思全都放在享受上,他也不覺得,這世上真的有不愛享受的人。

“邵卿難道沒有什麼花錢的愛好?”建明帝問道,心下卻想著,等問出來了,就讓手底下的人順著這方向好好查一查。

邵瑜聞言,既沒有升起半分警覺,反而雙眼肉眼可見的亮了起來:“陛下既然問了,那臣能不能順便跟陛下討個賞?”

[杠精值:+2]

建明帝聞言心下一堵,暗道自己隨口一問還真問出事來了,暗罵這銅豌豆不讓人省心。

一點小賞,建明帝其實並不放在心上,隻一想到是要給銅豌豆賞賜,他就怎麼都覺得不痛快,可要是不給賞,這棘手的差事剛甩出去,一點小事都不應允,反倒顯得他這個皇帝太小氣了。

最終,建明帝還是帶著七分不願三分後悔,不高興的開口問道:“你想討什麼賞?”

邵瑜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微臣囊中羞澀,今年甚至沒能置辦幾斤好茶,陛下既然問了,不妨向陛下討一點明前翠尖,不多,嘗嘗味道即可。”

聽到明前翠尖,建明帝微微一愣,不免就想起了先前邵瑜說的那一杯讓他消解緊張的茶,原本的不快立時煙消雲散,神情反而稍稍柔和了兩分,問道:“你討的就是這點小東西?”

邵瑜點點頭,說道:“這茶陛下雖覺得一般,但市價可不低,臣買不起。”

邵瑜沒有再說什麼奉承煽情的話,建明帝反倒覺得他實誠,當下就笑著和錢吉祥說道:“聽到了嗎?咱們這位邵大人,就認準了明前翠尖,你還愣著乾什麼,快拿幾斤給他。”

錢吉祥趕忙應了一聲。

建明帝想了想,又補充道:“記得挑好的。”

“陛下放心,老奴都記下了。”錢吉祥應得響亮,心下卻想著,日後對這位邵大人,還是要更加慎重幾分。

一旁的陳淵,偷偷的觀察這皇帝的神色,心下卻大受震動。

他這一天下來,像是在坐過山車,就看著邵瑜在皇帝麵前,跟個敢死隊一樣,什麼話都敢說出來,皇帝也確實氣的想殺人,但邵瑜偏生有本事,既能讓皇帝上火,也能讓皇帝消氣,就這簡簡單單的一

杯茶,也不知被邵瑜做了多少文章。

陳淵就眼看著,皇帝如今哪還有之前要跳腳的樣子,待邵瑜甚至比之前還多了幾分親近。

皇帝自己可能沒有半點察覺,但陳淵這個外人卻看出來了,邵瑜能夠牽動皇帝的情緒,原本還覺得邵瑜是個頑固派的陳淵,此時也大為改觀,隻覺得能在皇帝身邊待的,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對於臣子來說,得罪君王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既得罪了君王,又在君王眼中再無用處

原劇情裡的原身,便是陷入了這樣的局麵,因為在柳家女的事情上原身站錯了隊伍,得罪了皇帝,然後又遇上皇帝心態轉變,身邊不再需要一個鐵骨錚錚的諫臣,故而原身便落得那般下場。

如今換了邵瑜來做這個諫臣,為了長久的活下去,自然得為了杠精值攢出一些溫情額度來,這樣既能讓建明帝提供杠精值,又不至於盛怒之下一棍子將邵瑜打死。

待拿了茶葉,天色也不早了,邵瑜和陳淵也不多耽擱,兩人一起結伴出了皇宮。

“邵大人,下官可真讓你坑苦了。”陳淵苦著臉說道。

邵瑜搖了搖頭,說道:“老弟你怕什麼,陛下是心眼通透之人,隻要是一心為他好,哪怕說話難聽些,陛下也不會太過計較,為人臣子,儘好本分就行,旁的不必多想。”

陳淵歎了口氣,他又不是邵瑜,兩人又沒有什麼關於一杯茶的共同記憶,自然無法做到像邵瑜那樣反複橫跳。

“大人,下次進宮,您自己進來,可彆再拉扯著下官,我膽子小,不敢陪呀。”陳淵說道。

邵瑜笑了笑,說道:“老弟,還記得咱們先前打的那個賭嗎?你正好跟我家去,我把銀子給你,順便嘗嘗你嫂子的手藝。”

陳淵想著邵家那情況,二品大員的夫人都要親自下廚,家裡都窮成這個樣子了,怎麼還好意思拿邵瑜的錢,便說道:“算了算了,些許銀兩,大人不必掛在心上。”

“老弟,你這就說的生分了,我喊你老弟,你卻喊我大人。”

陳淵趕忙改口,喊道:“邵老哥。”

邵瑜應了一聲,接著說道:“這什麼都能欠,就是賭債不能欠,這錢我一定要給。”

陳淵想著邵家清貧,

便說道:“也不需要老哥哥給賭債了,就當哥哥欠我一頓酒,改日請回來便是了。”

陳淵再三推辭,邵瑜說不過他,最後商定成了改日請去春風樓吃酒。

至於邵瑜邀請陳淵晚間去家中吃飯的事,陳淵也十分堅決的拒了,吃飯這種事,一般都要提前打好招呼,貿然上門,隻怕會讓人家措手不及,陳淵這樣圓滑的人,自然不會讓邵夫人尷尬。

“老弟,那柳氏女進宮之事,如今你打算怎麼辦?”邵瑜問道。

陳淵仔細想了想,說道:“如今隻怕真正要阻攔她青雲路的,不是大人,而是陛下。”

若是真讓建明帝查清楚柳家背後的貓膩,隻怕柳家都討不了半分好,陳淵此時已經覺得這不是一樁好差事了,隻想著怕是要想法子和那柳家小郎斷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