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杠精繼子(二十二)(2 / 2)

過了兩日,四皇子上門求娶側妃,京中這才知道,原來邵如玉被人退親,頓時一片嘩然。

原本想要低調行事的邵侯爺,也被迫成了滿京城的焦點。

侯府嫡女,哪怕是嫁給四皇子當側妃,這也是當妾,如果邵侯爺應下這門親事,多半侯府也要跟著被人看輕。

因而在四皇子第一次登門提親,邵侯爺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拒絕了。

京中如今形勢複

雜,四皇子雖然是大熱門的奪嫡人選,但邵侯爺的心思在沙場,並不在站隊上,因而對於唯一的女兒邵如玉,他隻盼著能夠嫁一個過得去的人家就行,不需要她入皇家替家族爭鬥。

隻是四皇子起了個開頭,其他的皇子也紛紛跟進,隻是他們也是一樣雞賊,除了今年才十三歲還沒有娶妻的九皇子,其他幾位皇子全都提出的是側妃之位。

見求娶為側妃不成,這些皇子背後的母族,也是各顯神通,全都拿著自家的子侄上門求親。

邵侯爺自然是全都拒絕,原本對他起了些許疑心的皇帝,見邵侯爺誰也沒有答應下來,便又將心放回了肚子裡。

也不怪這些皇子們全都這般積極,說到底他們還是惦記邵侯爺手中的東西,邵侯爺雖然卸掉了兵權,但畢竟行伍多年,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本朝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將軍,素來有戰神之稱,就連如今軍中的不少將領,都是邵侯爺的舊部。

要不是邵家世代忠心,外加上嫡枝人丁凋零,邵侯爺又沒有半點貪戀權勢的意思,隻怕皇帝早就對邵家動手了。

這麼多皇親貴族上門求親,一時之間竟然給眾人一種邵如玉十分搶手的感覺,但隻有邵侯爺心中清楚,邵如玉的婚事,如今已經成了一塊燙手的山芋。

原本陳家雖然貧困,但陳琛卻是個難得的青年才俊,邵侯爺如果決意不站隊的話,陳琛就是一個難得的佳婿,偏偏邵如玉要在背後搞這樣的小動作,將好好的一門親事攪和黃了。

邵侯爺一想到這門親事就滿心遺憾,偏偏兒女都是債,邵如玉犯下了這樣大的過錯,邵侯爺依舊要幫她兜底。

邵侯爺想著京中越來越複雜的局勢,隻想著最好儘快再給女兒安排一門親事。

隻是他到底是個大男人,這種擇婿之事一般都是女人家來做,如今馮貞娘懷著身孕,邵侯爺覺得不好勞煩,便將這事拜托給邵家族裡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女性長輩。

那女性長輩畢竟不是侯夫人,平常交際的人家,也遠不如侯府,因而能尋到的親事彆說讓邵如玉滿意了,就連邵侯爺這一關都很難過去。

最終還是邵瑜建議,不如等到鄉試或者會試時,學著京中那些人

家,榜下捉婿。

邵侯爺倒覺得這也是一個可行的法子,便開始日日期盼起鄉試放榜起來。

可真等到放榜那日,邵侯爺親眼看著陳琛的名字登上了榜首,立時恨不得捶胸頓足,越發覺得邵如玉眼光不行,這樣優秀的夫婿偏偏就被她這樣作沒了。

看著父親後悔的模樣,邵瑜在一旁說道:“父親若是心下覺得可惜不如替陳琛尋一門好親補償。”

本就失去了這個好女婿,如今還要邵侯爺幫忙尋親事,邵侯爺隻覺得兒子像是在自己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邵瑜繼續說道:“陳琛幼時家道中落,按理他這情形他更需要妻族助力,隻是他卻頗有骨氣,妹妹辦事不地道,他便立時上門退親,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又顧忌著兩家往日的交情,未曾再外張揚半句,實在頗具君子之風。”

邵瑜每多說陳琛一句好,邵侯爺心中便更多一份遺憾與痛心,遺憾女兒失了好夫婿,痛心自己這些年因為妻子的緣故,沒有照顧好陳家。

“其實,陳家與我家的婚事,也不一定非要應在妹妹身上。”邵瑜忽然說道。

邵侯爺聞言一頓,但很快又皺眉說道:“你弟弟早就定了婚事,咱家不能做胡亂退親之事。”

“父親,邵家族裡還有那麼多賢惠聰穎的女孩子,為何一定要掛在妹妹身上呢。”邵瑜說道。

邵侯爺意願卻不是很強烈,族裡的姑娘雖然不錯,但她們自有親生的爹娘在,邵侯爺就算是身為族長,也不能胡亂乾涉。

“先前送給您的護膝、坎肩,您覺得好用嗎?”邵瑜又問道。

邵侯爺雖然不明白邵瑜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來,但還是點點頭。

待聽邵瑜說起邵如歡來,邵侯爺忽然明白了長子的意圖。

“七妹妹哪怕活得艱難,但還是想要自力更生,從未跟族裡訴過一句苦,這情形,倒和陳家有些相像。”邵瑜說道。

陳家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想過要來侯府打秋風,甚至還全家一起節衣縮食,省出一份年禮送到邵家。

邵瑜喜歡有骨氣的人,且本能的覺得陳琛會和邵如歡很合拍,便想要做這個媒。

“父親若是願意,可以將七妹妹收為義女或者乾脆過繼過來,到時候由咱們侯

府出嫁妝,便依舊是侯府在和陳家結親,豈不是兩全其美。”

邵侯爺聽了,頓時眼前一亮,不由得有些意動。

邵瑜了解邵侯爺,重情重義,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每年都讓蘇夫人給陳家送銀子,陳家滿門孤兒寡母,他不好關注太多,又因為太過信任蘇夫人,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邵侯爺內心底裡很想彌補自己的失誤。

邵瑜提供的辦法看起來兩全其美,實際上被傷害到的隻有邵如玉一人,侯府多了一個女兒,邵如玉的嫁妝就要薄上三分,邵如歡如果真的嫁入陳家,那在世人看來,就是邵如玉這個被退親得侯府親女,比不上邵如歡這個侯府養女。

見邵侯爺這裡說通了,如今便隻差陳琛那頭。

陳琛高中之後,第一樁事不是參加各種文會,也不是接受各家媒婆的打量,而是下帖請了邵瑜吃酒,邵瑜又邀了蘇荏入城。

酒席上,邵瑜和陳琛到的比較早,趁著蘇荏還未到,邵瑜便屏退雅間裡的其他人,說起邵如歡的事情。

“邵家與陳家本就結交多年,我父親與令尊也是多年相知的好友,說來也不怕家醜外揚,若非蘇夫人從中作梗,隻怕兩家依舊親如一家。”邵瑜解釋道。

邵瑜這話,陳琛是相信的,他先前退親,邵侯爺百般不願,甚至都許諾要讓邵如玉往陳家帶豐厚的陪嫁,證明了邵侯爺不是嫌貧愛富的人,那這些年兩家的誤會,便隻能落在蘇夫人身上。

陳琛以為邵瑜是來為退親之事做說客,當即說道:“邵兄,我與令妹,怕是沒緣分,不必強求。”

邵瑜搖了搖頭,轉而含糊的說起了邵如歡之事,待聽到邵如歡家境艱難,自己做了吉祥結售賣補貼家用,陳琛心下一軟,想到了家中同樣靠做荷包補貼家用的母親,不禁對尚未蒙麵的邵如歡多了幾分好感。

“陳兄弟和我這妹妹有些相像,都是有骨氣有韌性之人。”邵瑜誇道。

陳琛心下考量卻更多,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外人隻看得見他高中解元的風光,卻不知道他背後的一地雞毛,陳家沒有旁的男丁,隻靠著他一個人支應門停。

因而他的妻子,注定要成為一個戰士和自己並肩作戰,邵如歡這樣堅強的樣

子,恰巧符合他心中對妻子的期許。

等到蘇荏到來的時候,邵瑜覺得自己已經差不多將陳琛說通了。

三人之間,隻有邵瑜是和另外兩人都相熟,按理說這樣的飯局會有些尷尬,但這一次卻意外的和諧。

陳琛本就對蘇荏心懷敬仰,如今見了真人,雖然覺得蘇先生的形象有些幻滅,但人品學識、言談舉止依舊讓陳琛覺得敬佩。

形象幻滅的原因,倒也十分簡單,蘇先生對待邵瑜的態度實在是太過了,若不是知道眼前這兩人都不好龍陽,陳琛都快懷疑蘇荏是在騷擾邵瑜了,全程蘇荏的眼睛都定在邵瑜身上,就像是在看著一個金娃娃。

哪怕有這樣的小插曲,但三人都是滿腹才華之人,因而倒也聊得極為暢快。

等到酒醉微醺之時,邵瑜忽然開口說道:“兩位都是我的至交好友,我為你們準備了一個驚喜。”

陳琛和蘇荏聽了,立時起了興致,兩人的心思也大不相同,蘇荏想要了解邵瑜的思想,而陳琛卻想的是無論是否驚喜,為了報答邵瑜的救命之恩,他也一定要表現出驚喜的樣子來。

三人在邵瑜的帶領下,結伴向著城南走去,城南素來以貧民窟著稱,這裡的人大多是出身貧寒的老百姓。

快要接近南城區的時候,三人便在路上碰到幾個麵黃肌瘦的乞丐在路邊乞討,隻是乞丐們剛起了個頭,立時就有戴著大刀的捕快過來驅趕。

“這人好生粗魯,隻是沿街乞討而已,如何就礙了你的眼?”陳琛的書童有些不高興的問道。

那捕快聞言,麵上卻露出一抹無奈之色,朝著邵瑜三個明顯是主子模樣的人說道:“貴人們有所不知,沿街乞討,若是一個不注意,甚至可能沒命。”

“乞丐而已,礙了誰的眼,怎麼就會沒命?”陳琛的書童問道,他覺得這個捕快在騙他。

老捕快答道:“他們在這條街麵上乞討,也許能多乞討得到一些銀子,但更大的可能,是遇到那些覺得乞丐礙眼的貴人,貴人們眼睛裡容不得醃臢的東西,遇到乞丐,罵一頓都是輕的,若是一個不高興,甚至還有可能派人毒打一頓,這一頓子下去,隻怕這些人一條命就直接沒了。”

邵瑜身旁的陳琛

,聞言頓時愣住了,他沒想到這麼點小小的事情裡,居然還藏著這麼多的門道,當即讓自己的書童給那老捕快道歉。

“先生高見,是我一葉障目。”

那捕快看陳琛穿一身讀書人的青衫,立馬往旁邊避開,說道:“我算什麼先生啊,不過是個賤籍的下九流罷了,您是讀書老爺,我們這樣的下等人可擔不得您這一聲。”

陳琛歎了口氣,心下頗感無力。

一旁的邵瑜看著他這模樣,明白這一幕顯然對陳琛這個書生衝擊頗深,當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才到哪裡呢,還早著呢。”

一向張狂不羈的蘇荏,此時麵上神色也有些凝重,他隱約猜到邵瑜帶自己來這裡做什麼了,但也沒有多話,隻是沉著一張臉跟在邵瑜身後。

“這邊走。”邵瑜說道。

陳琛跟在後麵,從一開始的兩三個乞丐,越往裡便越讓他覺得觸目驚心,有賣掉兒女的窮人,有住在窩棚裡的流民,從外間看進去,裡麵甚至隻放得下一床潮濕的棉被。

“怎麼還會有人受這麼多苦楚?”陳琛問道。

他隻覺得今日見到的,都是讓他覺得不敢置信的,

陳琛在京中多年,自覺家境貧寒,但看著這些人,那些話他都覺得有些說不出口了。

他家中如今落魄,但好歹還有可以供一家人存身的地方,家中雖然日日粗茶淡飯,但好歹靠著幾個長輩典當首飾,讓他安安穩穩的將書讀了下去。

而這些人呢,彆說讀書識字,便是能夠活著見到今天的太陽落下,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因為這是南城區,運氣好的可以一家團圓,運氣不好的,孩子稍微長大一點,就簽了賣身契,進大戶人家為奴為婢,隻為了能讓全家人都活下去。”

邵瑜頓了頓,繼續說道:“若是遇上主家不慈,隻怕進去沒多久,人就沒了。”

“京師重地,天子腳下,百姓本該安居樂業啊。”陳琛感歎道。

邵瑜歎了口氣,說道:“你也說了這是京師,你仔細想想,京師都是如此,越往北邊,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陳琛心下覺得難受,卻依舊逼著自己看下去。

蘇荏卻成了第一個打退堂鼓的,開口說道:“繼續看下去

,也無力改變這一切,何必呢。”

他想到了自己的經曆,雖然是怒而辭官,但實際上卻是因為覺得自己無力改變這一切,任憑他如何努力,似乎都無法改變任何事,索性直接辭官離去。

邵瑜搖了搖頭,他不喜歡蘇荏的消極,說道:“兩位,我們雖然都隻是世俗洪流中的一葉孤舟,但要相信自己,我們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哪怕改變不了所有人,但能改變一個人的人生,做的一切也是有意義的,勿以善小而不為,吾輩存活於世,自該如先人一般立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我邵瑜,今日發下大宏願望,決意改變時間所有不公,兩位先生,可願助我?”

邵瑜輕聲問道。

陳琛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便說道:“世子之願,也是陳琛之願望,陳琛絕不推辭。”

陳琛沒有說兩人之間的恩德,而是讓兩人的夢想一起。

而蘇荏,在沉默許久之後,方才說道:“你之前讓我畫圖,就是為了這個嗎?”

邵瑜先前向蘇荏求的一幅畫,名為《龍爭虎鬥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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