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杠精巡長(十七)(2 / 2)

王三成神色慌張,他到底還是不太擅長應對這些事情,隻能說道:“我……我沒有要殺你的意思,你猜錯了。”

“猜錯了?”邵瑜反問道,卻像是沒有事情發生一般,舉起酒杯,說道:“來,為我猜錯了喝一杯。”

邵瑜此時有些瘋癲的樣子,讓王三成的心情如同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此時他見到邵瑜再度舉杯,心下隱隱有“妥了”的感覺,隻盼著三杯喝完,邵瑜不省人事,那時候結果如何,就是任他魚肉了。

王三成滿腦子都是邵瑜喝三杯酒,因而雙眼死死的盯著邵瑜,等親眼見到邵瑜將酒喝下之後,他依舊盯著邵瑜。

邵瑜喝完酒,見到一雙眼睛盯著,微微歪著頭,回望了過去。

王三成見邵瑜沒有半點醉倒的意思,心下一陣慌亂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此時邵瑜又死死的盯著他,他心下更加慌亂了。

“你怎麼不喝?”邵瑜指了指王三成手裡的酒杯。

王三成低下頭,像是驚醒了一般,然後一口將酒喝掉,甚至連是什麼滋味,也來不及品味。

邵瑜見到他喝下這杯酒後,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一樣,身子一歪,整個人便倒在桌子上。

“巡長?”王三成試探著喊道。

邵瑜毫無反應。

“邵瑜?”

邵瑜還是毫無反應。

王三成又試探著推了推他,見邵瑜還是一副趴在桌子上醉的厲害的樣子,他這才徹底放鬆下來。

“喝酒?你跟我喝酒,這不是找死嗎?”王三成得意洋洋的說道。

見邵瑜還是沒有反應,他接著說道:“讓你

搶我的巡長之位,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王三成說話間,拿出了一把匕首來,他剛想動手,卻忽然聽見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又慌忙將匕首收了起來。

王三成麵上轉變為一種十分關切的神態,他已經準備好被人破門而入,但那腳步聲隻是在走廊上跑過之後,又沒了聲音。

王三成望著躺在桌子上,醉得跟個傻子一樣的邵瑜,又想著春風樓的包廂雖然隱秘,但到底是公共場合,若是被人發現血流了一地,到底是難看。

他想到離著春風樓不遠的地方有一條河,如果趁著邵瑜喝醉,將人拋入河裡,這樣人死了也不會查到他的頭上,完全可以做成事邵瑜醉酒失足落水。

王三成立時就站起身來,隻是他一打開門,門外的服務生便朝著他走過來,笑著問道:“先生,是要結賬嗎?”

沒有邵瑜鎮著,王三成對著這個服務生是一點好臉色都不肯給了,先前的邪火便全都燒了起來,當場就是一腳踢在服務生身上,說道:“結賬!結賬!跟催命一樣,你瞧不起誰呢?”

這裡的動靜立馬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很快春風樓的掌櫃就走了過來,見到王三成,看著他身上穿著那一層巡捕的皮,立馬笑著說道:“巡捕阿哥,這小子是新來的,他要是哪裡惹你不高興了,您彆跟他計較。”

王三成冷哼一聲,說道:“這小子狗眼看人低,覺得我付不起賬呢。”

“怎麼會,您是什麼人物,怎麼可能結不起賬。”掌櫃說完,看向這個服務生,問道:“這個包房的單子呢?”

服務生趕忙把單子遞了過去,掌櫃的接過去,隨意的算了算,立馬說道:“我給您便宜一點,去掉零頭,可好?”

王三成聽著掌櫃的去掉零頭之後報出來的數字,心下又是一陣肉痛,但這麼多人盯著,他也不好耍賴,隻能忍痛將錢包裡的銀元遞了過去,心下卻想著等回頭一定要找個機會,再好好收拾一下這家飯店。

掌櫃的看著王三成給錢的模樣,心裡大概就有數了,知道這人是個窮撐場麵的,心裡雖然不高興於王三成打了自家的服務生,但到底還是顧忌著王三成那身皮,不好明目張膽的給自己人出頭

,隻能從彆的地方找補回來。

“巡捕阿哥,我看你這包房裡還有不少酒沒喝完,要不要打包帶回去呀?”掌櫃的故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問道。

王三成愛麵子,若是私底下,他是一定要將剩菜和酒帶回去,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隻能十分不屑的說道:“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有什麼好打包的。”

掌櫃的笑著應了下來。

王三成一腳把兩壺沒動過的酒踢沒了,等到他扶著邵瑜出了春風樓的時候,心裡還是覺得十分憋屈。

越是這樣憋悶,他心底越是壓了一口氣,想要從邵瑜身上將場子找回來,因而他扶著邵瑜的手越是用力,將人硬生生的拖到了河邊。

這一條小河水流並不深,此時夜晚的月色映照下,顯得小河格外的寂靜。

王三成左右看了看,岸邊雖然全是漆黑的樹影,但卻沒有看到什麼活人的跡象。

眼見立馬就能除掉邵瑜這個心腹大患,王三成心下一陣暢快,笑著對著喝醉了的邵瑜說道:“再見了,我的巡長大人。”

緊接著,王三成就直接將人往河裡一推。

“撲通”一聲,落水的聲音似是格外響亮。

王三成在岸邊,看著邵瑜的身體似乎往下沉了,臉上不禁露出一個微笑來。

“王三成,你乾了什麼!”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王三成渾身一個激靈。

他回過頭來,卻發現陳小毛和另外一個老巡捕正站在他的身後。

“張哥,你看著這狗東西,我去救人!”陳小毛說著就打算下水。

但很快,水裡傳來一陣水花聲,一個身體浮上水麵,很快,邵瑜就渾身濕漉漉的從河裡爬了起來。

“咳咳咳。”

邵瑜咳了幾聲,將嘴裡的水全都吐了出來,他上了岸之後,兩眼有些疑惑的看著麵前這些人,問道:“怎麼了?”、

“邵哥,王三成想殺你!”陳小毛義正言辭的指控道。

邵瑜轉頭看向王三成,雙眼中全是不敢置信,問道:“你要殺我?”

“你沒喝醉?”王三成驚詫的問道。

“你為什麼要殺我?”邵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上前兩步,用力的搖著王三成的肩膀。

邵瑜身上纏繞著河水的腥味,以及酒精的臭味,兩種味

道交織在一起,直直的往王三成的鼻子裡灌。

“你不是喝醉了嗎?”王三成也依舊執著的聞著自己的問題。

他的這句問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邵瑜有些不受控製的上前一步,直接張嘴,將晚上吃的東西全都吐在王三成身上。

嘔吐物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

陳小毛此時都不禁後退一步,像是要遠離邵瑜。

“今晚全都白吃了。”邵瑜不高興的嘟囔著。

王三成此時才是真的氣苦的那一個,一想到他今天人沒殺掉就算了,錢包掏空就買來了這一身的嘔吐物。

“邵巡長,現在怎麼辦?”大晚上的,張巡捕也不想一直待在河邊。

“將人帶回去。”邵瑜說道。

“你們不能抓我,我沒做什麼事!”王三成又說道:“是你自己喝醉了酒要跳進河裡醒酒的,跟我沒關係!”

王三成急切的狡辯道,但這番言辭,卻隻換來另外幾人的白眼。

“放老實點!我們跟了你一路,親眼看到你把人帶到這裡,親眼看到你把人推下河!”張姓巡捕說道。

陳小毛此時一臉的痛心疾首,指著王三成說道:“我真沒想到,你竟然記恨邵哥記恨到了這個地步,你嫉妒他當了巡長,甚至還不惜想殺人。”

“你也不想想,憑你的本事,就算沒有邵哥,巡長的位子就一定會落在你頭上嗎?”

王三成想回答說“是的”,但他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時候邵愛法就是他的靠山,他是絕對不能將邵愛法暴露出來。

“我被停職了,不能插手巡捕房的事,怎麼處理,你們解決吧,我先回去了。”邵瑜說道。

陳小毛立馬上前扶住他,說道:“我送你回去。”

邵瑜這一次沒有拒絕,而是任由陳小毛扶著自己往邵家的方向走。

“如今東瀛人在戰場上高歌猛進,今天去總捕房,他們透露出來的意思,似乎佐藤三郎關不了多久了。”邵瑜忽然說道。

陳小毛聞言,立馬說道:“那你怎麼辦?這個東瀛人出來了,他肯定要報複你。”

一想到當初邵瑜收拾佐藤三郎時那股子狠勁,陳小毛心底不僅捏了把汗。

“我不擔心他,倒更擔心你們。”邵瑜說道。

“我們有什麼

好擔心的,天塌下來,還有法國人頂著。”陳小毛理所當然的說道。

“那如果法國人頂不住了呢?”邵瑜反問道,畢竟法國在戰場上,可沒有多麼勇猛。

“怎麼會頂不住?東瀛人不給華夏人麵子,但還是要給法國人麵子……”陳小毛說道。

邵瑜歎息一聲,說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法國人也好,東瀛人也罷,這些都是外國人,都是靠不住的。”

陳小毛有些猶豫的開口:“法租界都存在這麼多年了,總不能說沒就沒了。”

“租界租界,到底都是租的,這地方本質是我們華夏的地盤,這片土地的主人,遲早要將這些人全都趕出這片土地。”邵瑜說道。

這片土地的主人嗎?陳小毛心下反問著。

他從出生就在法租界,很多時候壓根沒有意識到,法租界的主人其實不是法國人,而是華夏人。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但心底的那顆種子慢慢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