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小景自以為暗示已經足夠明顯,但顧垣隻是看著她。
顧垣這幾天一天隻睡兩三個小時,其實再忙也有五六個小時可以睡覺,可就是睡不著,白天竟也不覺得疲倦。他不由得想起顧楨,顧楨犯病時,精力也十分充沛,總也不覺得累。
睡不著他就把顧楨留下的陳年草稿紙,一頁頁地翻,草稿都是當年習琳寄給他的。他本來打算把草稿紙複印下來找人整理,後來還是決定自己做。幾乎研究解析數論的教授,都收到了顧垣的郵件,郵件是顧楨關於各種問題的證明過程,信的末尾顧垣表示希望能對他們的研究有所幫助。他希望顧楨能留下些什麼。
但是希望僅僅是希望,幾年過去他並未收到任何正麵反饋。
他以前懷疑自己有病症時,第一時間就會預約醫生,可這次卻沒有,固然是因為忙,但他知道是他害怕了。對於這病,他以前倒沒多大恐懼,他活得夠本了,就是當下就死,也沒什麼太大的遺憾,連牽掛都沒有。儘管他對母親的感情消磨得已經不剩多少,但還是給她設立了一個信托基金,她花錢的時候或許能想起他。他少年時一直為母親不夠愛他而苦惱,可若是真愛他,於他也是負擔,他病不起,也死不起。
現在有了富小景,他發現他不敢病了。
富小景去揪他的耳朵,低著頭繼續重複:“我今天沒搽口紅。”見顧垣沒反應,她捧著顧垣的臉拿額頭去貼他的嘴,好像他在親她一樣,而後又把額頭換成眼皮鼻子,她能聽見顧垣的心跳,可他卻什麼都不做。她的手指插進他的頭發,非常細致地去親他的臉。
富小景身後的座椅被放倒,顧垣的臉壓了下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這個地兒好像不太好吧,不過你要是堅持,我也願意配合你。”富小景的眼睛越瞪越大,像意識到什麼似的,掙紮著要坐起來,“該吃飯了。”
顧垣扶住她的肩膀,在她額頭上碰了碰,感慨道:“你啊。”
富小景就是這麼沒出息,總伸出個小爪子一下一下地去逗他,等真意識到危險了,又馬上縮了回去。
“我是不是應該矜持一點兒?現在搞得跟我調戲你似的。”富小景去給顧垣理她弄亂的頭發,“先去吃飯吧,我做了好多你愛吃的。”
“你回國的事情跟你媽說了嗎?”
“還沒有。”
“那你不打算回國了?”
“回。”怕顧垣不高興,富小景又補充,“我不去紐黑文了,以後我準備在紐約讀博。那樣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麵了。”
顧垣沉默。
富小景又說:“你最近忙,我知道你肯定沒時間弄檢測報告的事兒。我已經弄好了,今晚就給我媽看。”
“你打算瞞她多長時間?一輩子?”
富小景沒想到顧垣會反對:“我不希望我媽為一個未知的風險每天擔驚受怕。之前你不是已經同意了嗎?”
“要是哪天我發病了怎麼辦?你有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