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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三刀 孟中得意 7112 字 3個月前

得知葉棠懷孕後,葉媽就建議她和顧楨住過來,飯也可以吃現成的。

葉棠拒絕了母親的好意,提著幾個飯盒回了家,又換了衣服坐公交去火車站接顧楨。這次純屬臨時起意,她之前並沒跟顧楨說要去車站接。

這是1983年年初,距離8月份那次嚴打還有不到半年時間。大批知青返鄉,又加上許多城裡的中學畢業生都沒能落實工作,大批人待業在家,其中一些成了社會不安定因素,通過尋釁滋事來發泄無處安放的荷爾蒙,公交車上也能遇上調戲婦女的流氓。顧楨囑咐葉棠,獨自出門最好把頭臉遮好,免得被不長眼的給欺負了。

她和顧楨的好事兒還是靠小流氓撮合的,那天葉棠約習琳晚上去人民公園的茶館要嚴肅地談一談,本來習琳都同意了,後來不知怎麼就放了她鴿子。她一個人在茶館等了一個小時,出來時,天已然黑了,正好遇上一幫無業遊民衝她吹口哨,她在氣頭上,想都沒想,伸出手就朝帶頭的男的臉上扇了一巴掌。那男的握住她的手不放,攥著她的巴掌往自己臉上揉,她沒來得及嚷,男的就捂著她嘴拽著她胳膊往樹林子裡拖。公園裡巡邏的警察之所以能發現他們,完全得益於男的尖叫。

最後她和那男的都住進了醫院,男的因為下身失血過多昏迷了三天才醒。屬於她的角色落到了彆人手裡,她也不再需要去大學采風。

葉媽媽一直在醫院照顧女兒,她一麵擔心女兒的傷,一麵又操心她的終身大事。女兒抵抗得太激烈,流氓到底沒得手。可葉棠被qj了的謠言還是傳了出去,平時誰都看不上的仙女兒被一下九流的流氓糟蹋了,十分具有新聞性和傳播性,相比事實,還是這種謠言更讓愛嚼舌根的大爺大媽喜聞樂見。

謠言起先是劉大媽傳出來的。劉大媽也是好心腸兒,特地坐了公交來醫院看葉棠,給她送雞蛋紅糖麥乳精,囑咐她一定要好好養傷。出了醫院到了家,劉大媽就開始對著街坊鄰居歎氣,起頭就是,您猜怎麼著,葉家的小女兒被糟蹋得都不成樣子了,邊說邊從兜裡摸出手絹在老花眼上擦;擦完帶著哭腔感概,多漂亮一閨女,真可憐見兒的,她媽還說她沒被流氓糟蹋,要是我,我也說沒有,說了還怎麼嫁人呢,小葉也是太挑了,要早結婚可能也就沒這事兒了。劉大媽起先想撮合兒子和葉棠,結果被甩了冷臉子,此時不計前嫌,當著鄰裡街坊的麵,全方位為葉棠考慮,讓大家千萬彆把事實傳出去,耽誤小葉以後嫁人。

等謠言變了幾個模樣,才傳到葉家父母耳朵裡,到時候想阻止,也來不及了。謠言也不能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本來不信的也信了。

八十年代初,也有不在乎女孩子處不處的男的,可再不在乎,也經不住彆人起哄架秧子。葉媽媽一直認定沒幾個男的配得上她,此事一出,心裡馬上降低了擇婿要求。

顧楨來看葉棠時,葉棠已經在醫院住了半個月,臉上的傷還沒消。顧楨自稱是葉棠朋友,葉媽媽見了顧楨,寒暄兩句後馬上說,“民警同誌說了,但凡她不是那麼剛強,流氓就得手了。”

說完葉媽給顧楨沏了一杯麥乳精,就很識趣地去外麵買水果。她很貼心地告訴顧楨,自己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葉棠見了顧楨,馬上背過臉去,問他來乾什麼,她可不需要同情。她不想自己這番狼狽樣讓顧楨給看見。這事兒一出,她除了盼著流氓死,就是怪自己蠢,見了流氓躲就是了,硬剛什麼。她倒沒怪過習琳,要是有人搶她男朋友,她一定要找上門去扯頭發打人的,跟她一比,習琳言而無信還算輕的。

顧楨在供銷社買了一兜蘋果,見葉棠轉過臉,也沒回她的話,從兜裡掏出一個蘋果,開始削皮,削完問葉棠:“你吃嗎?”

“不吃。”

顧楨也沒勉強,自己拿起蘋果咬了一口,他坐那兒,什麼都沒說,一口一口吃完了蘋果。

吃完又開始削,削完又問:“你吃嗎?”

見顧楨又要吃第二個,葉棠騰地一下從病床傷坐起來,搶過顧楨手裡的蘋果,狠狠咬了一口。她平時吃東西斯斯文文的,此時坐在病床上一點兒顧忌都沒有,頭發灑下來遮住了她的臉,剛才扯了背上的傷口,疼得她頭發都濕了,半月沒洗的頭發貼在臉上,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嚼起東西來,她的臉一鼓一鼓的,顧楨看了,伸手幫她把鬢前的頭發撥到耳後。

葉棠用胳膊肘去擋:“臟不臟啊?”

“你這還算臟,我以前可是比你臟了去了。”顧楨跟她講知青插隊的事兒,他去的地方缺水,能喝上水就算不錯,更彆提洗衣服洗澡。他就一件棉襖,正麵穿一個月,反麵再穿一個月,來回倒著穿,一個冬天就這麼過去了。至於洗澡,那更是全麵向法國的路易十四看齊,不洗澡光榮,浪費水可恥。他略去了以前時不時偷著燒水讓習琳過來洗頭的事兒,那時候他真對習琳沒啥意思,但不知怎麼就關心起人家姑娘這種細節問題。他沒事兒就給知青點做飯的大爺拍馬屁,好讓人家把廚房借給他。等沒人的時候,他就把習琳叫過來,燒好水,習琳在裡麵洗頭,他在外麵放風。

“你可真邋遢。”葉棠光聽他說就覺得臟。

顧楨指了指自己的棉襖,滿不在乎地說道:“哎,你這人,覺悟就是低。今天我非讓你接受下貧下中農再教育,要不你不知道今天的美好生活來之不易。”說著把袖子伸到葉棠的鼻子下麵讓她聞,“這就是當年那件,你要不聞聞?”

他本意是逗她玩兒,讓她轉移下注意力。沒成想葉棠沒躲,直接去聞他袖子。

她這麼大方,反倒是顧楨不好意思,把袖子伸了回去。

葉棠繼續坐那兒咬蘋果,咬一口盯著白床單問:“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還沒等顧楨說話,她就把頭埋在膝蓋裡,顧楨能聽見她的啜泣聲。

聲音不大,哭得他心一陣一陣地亂。

“你哪兒不舒服,我去給你叫醫生。”

葉棠前些日子一直在養病,除了輸液打針就是吃東西做筆錄,她一心想著讓流氓不得好死,故把作案過程說得十分詳細,聽得辦案的女警察都不好意思。就連她媽也不免抱怨她什麼都往外說,就說隻被打了不就得了,反正醫學檢查都是qj不成立,何必給自己招一身騷,可她偏不乾,有錯的又不是她。此時見了顧楨,那天的記憶又湧了上來,她不是一個保守的人,可想到自己被那麼一玩意兒給親了摸了,半個月過去了她還沒洗澡,屈辱感又爬了上來。

她越哭越傷心,突然她抬起頭來,開始罵顧楨:“你就光會說,一點兒膽子都沒有,那天我都跟著你去你家了,你怎麼什麼都不做?”現在第一個親她的男的,正在牢裡呆著。以後回憶起來,隻會越來越惡心。

“你彆把那個太當回事兒,洗個澡就過去了。”

“你說得倒輕鬆!”葉棠說完惡狠狠地咬了一口蘋果。

顧楨鬼使神差地在葉棠十幾天沒洗的頭發上親了親。

葉棠的哭聲立馬止了,疑心自己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