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去吧,薩狄,去給那些家夥一個狠狠的教訓,我也很討厭那些家夥,所以,記得加上我的份一起。”
薩爾狄斯看著彌亞,目光深邃。
“你就不想親手給他們一個教訓嗎?”
“啊?”
“我今晚來見你,可不是打算向你道彆。”
薩爾狄斯說,
“我是來把你拐走的。”
“等等……”
“跟我一起去南方。”
彌亞頭疼地揉了揉額頭。
“薩狄,你該不會忘記了吧,再過十來天就是我繼任大祭司的儀式。”
“我當然記得。”
薩爾狄斯意味深長地看著彌亞。
“但是,彌亞,你真的打算按照伊緹特說的去做嗎?”
“…………”
“按照你的老師說的那樣,舉行一個麻煩的、複雜的儀式,然後成為伊緹特那樣的除了祈禱就隻能祈禱如同石像般高高在上的大祭司。”
薩爾狄斯繼續說道,他伸出手,輕輕捏住彌亞的下巴。
同時,他也低下頭,將自己的臉貼近對方。
“這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嗎?”
他輕聲問。
“還是因為那是你的老師的希望,你覺得你應該承擔起這個責任,所以勉強自己按照他的話去做?”
被捏著下巴的彌亞仰頭看著薩爾狄斯。
他沒有說話,隻是那雙湛藍的眸微微顫了一下。
他的唇一點點地抿了起來。
兩人的臉隔得極近。
薩爾狄斯看著彌亞的眼。
藍眸之上,那纖長的睫毛承載著點點星光,一根根纖毫可見,輕輕一動,就像是蝴蝶扇動的羽翼。
“你的老師看似膽大妄為,但他其實是個膽小的家夥。”
“他看似叛經離道,但他亦一直遵循著所謂的傳統和規則。”
“他沒能掙脫‘大祭司’的束縛,他也和其他人一樣,認為‘大祭司’應該是神聖高貴、姿態如同神靈那般不染塵世的存在,所以,才有了‘安提斯特’的出現。”
彌亞張了張唇。
他想要幫他的老師爭辯幾句。
但是薩爾狄斯字字一針見血,句句淩厲猶如刀鋒,讓他根本無法反駁。
如果說‘安提斯特’是老師的本性,做著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那麼眾人眼中看到的‘伊緹特大祭司’,隻是老師循著傳統打造出來給眾人去看的虛假的外殼,一個如傳統那般‘完美’的大祭司。
他的老師不敢打破大祭司的‘完美’和‘神性’,所以,才有了‘安提斯特’的出現。
彌亞眼底浮現出一絲迷茫。
那麼他呢?
他是否也要像老師一樣,掩蓋自己真正的模樣,偽裝出一個‘完美’的大祭司?
“留在這裡,成為你的老師那樣的‘大祭司’。”
薩爾狄斯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回蕩。
他鬆開彌亞的下巴,後退一步,退到石欄之前。
“跟我走,成為你自己想做的‘大祭司’。”
夜幕下的陽光灑滿銀紗似的月光,點點微光在淺褐色的肌膚上跳躍著,泛出微光。
薩爾狄斯站在夜色之中,那一束金色長發在他身後飛揚。
年少風華,英氣勃勃,氣勢迫人。
如傲立雪中的銀山雪鬆。
如裂地而出鋒芒四溢的利劍。
如傲然佇立在山之巔的雄獅。
一輪圓月從他身後照來。
他一笑,他身後的風景仿佛都失了顏色。
夜色中,薩爾狄斯向彌亞伸出手。
他微笑著說:“告訴我,彌亞,你想怎麼做?”
…………
……………………
黎明時分,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躍起,晨曦的光輝灑向大地。
晨風吹過,掀起落地窗邊那薄薄的窗紗。
雪白輕紗輕柔地拂動著,讓明亮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敞開了一夜的落地窗中。
這座位於海神殿最高處、亦是神殿之中最為華美精致的房間被陽光充盈著,亮堂至極。
隻是,房間裡卻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在外麵響起。
有人匆匆而來。
臥室的房門接連發出敲擊聲,遲遲得不到回應之後,啪的一聲,房門被猛地推開。
一步跨入臥室中的年輕將軍目光一掃。
當看到那張冷冷清清的床鋪以及空空蕩蕩的房間時,他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一大清早,納迪亞就火急火燎地趕來海神殿找他,說是昨天半夜裡,某位我行我素慣了的王太子沒有通知任何人,趁著夜色直接帶著數千精銳騎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舒爾特城。
安提斯特在吃驚的同時突然有了極為不好的預感。
他匆匆趕來一看。
果不其然。
臥室裡早已看不見本該還在沉睡著的少年的身影。
再往落地窗外的陽台一看,不僅有攀爬的痕跡,甚至此刻外麵還掛著一個帶鉤的攀繩,正在風中晃晃悠悠地蕩著。
安提斯特:“…………”
那個——隻會拐人的——混賬——王太子!
不行。
馬上就要舉行大祭司的繼任儀式了,他必須立刻追上去,把彌亞帶回來。
心裡怒極的安提斯特轉身就打算追上去,將被拐走的小徒弟帶回來。
但是剛一轉頭,他突然看到了一張被玉雕壓在書桌上的紙條。
‘老師,我們初見的時候,你曾經說過,祭司為什麼就不能上戰場?’
‘現在,我想成為第一個上戰場的‘大祭司’。’
看著羊皮紙上熟悉的字跡,他沉默了下來。
他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晨風從窗外吹進來,掠過他的發梢,也掀動了他手中薄薄的紙條。
攥緊手中的紙條,曾經的大祭司轉頭,望向窗外廣闊無垠的天空。
他的目光先是有些許迷茫。
許久之後,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罷了。
孩子大了。
管不住了。
他這麼想著,搖了搖頭,轉身向外麵走去。
隻是在他轉身之時,他的唇角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