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王珺這話縱然未曾明說,可蕭無瑕也知她說的“當日”是哪一日。

他的指尖不自覺得收攏了幾分,目光也朝那寶藍色繡著纏枝蓮紋路的錦被看去,距離他墜馬已過去有將近一個半月的日子了,可那日的景象卻仍舊曆曆在目。

寒冬雪日,他墜馬之後滾到山坡底下,因為傷了腿不能動,隻能躺在那雪地裡等著旁人來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地方實在太過偏僻,他等了許久都不曾等到人來,後來他實在挨不住便昏睡了過去。

蕭無瑕記得他剛摔下馬的時候還是白日,等再次睜開眼卻已是夜色沉沉的時候了,那會他因為整個身子被覆蓋在雪地裡,身上什麼知覺都沒了,就連呼吸也格外困難。

那個時候,他甚至想著,或許根本不會有人找來,等他吐完最後一口氣也就該死了。

可後來,他終於還是得救了。

隻是可惜,縱然他最後保留了這條命,這輩子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身為儲君卻不能再站起來,這比死還讓他覺得難以接受,起初知道這則消息的時候,他甚至想過就這樣死了,死了之後也就一了百了了。可他不能死,縱然他不是太子不是儲君,可他還有母後、還有妻子,還有許許多多關心他的人。

他至少不能再讓他們傷心。

王珺看著蕭無瑕微垂的臉上有著先前未有的神色,她知表哥心中在想什麼。

她想說些什麼,隻是還不等她開口便聽人說道:“當日我和幾個兄弟陪著父皇去打獵,無論是身邊的隨從還是那處的環境都是仔細檢查過的,與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的…”蕭無瑕一麵說著話,一麵是半抬了眼朝王珺看去,眼看著她眉目緊擰的模樣,語氣溫潤得繼續說道:“何況這事發生之後,父皇已遣人徹查。”

等說到這,他是又歎了口氣沉了聲:“小七,這的確是場意外。”

當日發生這樣的事,除了父皇之外,他也曾私下著人去檢查過,可無論他怎麼派人檢查,都查不出有絲毫問題。

王珺耳聽著這話,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微頹,太子墜馬這樣大的事,自然是要徹查的,既然過去這麼久都查不出什麼,可見的確是一場意外…難道她真得猜錯了?或許此事真得與蕭無玨沒有關係。

隻是想著那人後頭顯露出來的野心和心機,她總覺得表哥出了這樣大的事,與他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若當真要說與往日不同的,我那日騎得馬倒是番邦剛進貢來的,除了父皇之外,我和五弟一人各有一匹,許是因為不識那處的環境,那馬自從進了林中又聽到了野獸的吼聲,這才胡亂跑了起來使我墜馬。”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

“當日五弟和父皇的馬也曾有這樣的情況,不過他們是在底下的小道,周遭又有其餘隨從,倒是無礙。”

蕭無瑕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如常,這種剛進貢來的馬野性難馴,本就難以馴服,若真要怪,也隻能怪他騎射不精,偏又擇了條小路。

番邦剛進貢來的馬?

王珺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卻是一頓,他們大燕國力雖強,可馬匹卻一直比不過雲國的,因此自從雲、燕兩國結為友邦之後,每年雲國都會遣人送來戰馬,時不時還會進貢過來幾匹好馬。

這是常有的事。

她也有一匹馬,是她十四歲生辰的時候,陛下送給父親,父親又轉送給她的。

這些雲國送來的馬雖然野性難馴,可四肢修長、速度很快,一直很受天家和貴族的喜歡…因此表哥這才會說在當日那樣的環境裡,馬匹失控是正常的。

看來此事的確與蕭無玨沒有關係。

不對…

也不是沒有關係。

“那匹馬呢?”王珺撐在膝上的手有些收緊,聲音也有幾分急切。

蕭無瑕聽出她話中的異常卻是一怔,等回過神來便道:“當日我墜馬之後,那匹馬就跑了,後來尋見的時候它已經沒命了,看它身上的痕跡應該是遇見山中的猛獸了。”

王珺耳聽著這話也未曾說話,她隻是抿著唇低著頭,這些番邦送來的馬匹一向都是經由太仆寺一應管理的,而前世,在她嫁給蕭無玨幾年後,蕭無玨曾納過一個側妃…那人正是太仆寺卿的長女。

那時她還覺得奇怪,吏部尚書的女兒進府都隻能做一個良娣,可這太仆寺卿的長女,一入府便成了側妃。

隻是那會她也未曾多想,何況當初表哥墜馬的事早過去幾年了,她也從來不曾懷疑過蕭無玨。

看來她猜得沒錯,此事的確與蕭無玨有著脫不開的關係,隻是怎麼查出太仆寺和蕭無玨的往來,再尋出他們勾結的罪證呢?這位太仆寺卿是朝中舊臣,一直深得陛下信任,為人也很是清廉,在朝中從未有任何結黨營私的行為。

何況對蕭無玨,她是有認知的。

此人處事極其小心,隻怕這罪證還不好尋。

她想到這,目光微沉,連帶著紅唇也緊抿了起來。

蕭無瑕看著王珺沉吟不語的樣子,心下卻是又歎了口氣,他伸手輕輕撫著她的頭就如小時候那樣,嗓音也很是溫和,寬聲安慰著人:“小七,我知你是在為我不平,可有些事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也隻能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