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傍晚。
眾人也開始啟程回城。
王珺端坐在座褥上, 一隻手漫不經心得搭在那繡著纏枝蓮花紋的藕荷色引枕上, 另一隻手卻是握著卷書,隻是她雖然低著頭, 一副認真看書的模樣,可那書卷自打上了馬車卻也沒翻上幾頁。
目光倒是時不時朝那擺在茶案上的一隻花瓶看去。
那花瓶裡頭隻簪著一朵杏花, 如今正迎風拂動著,恍若一位弱柳扶風的美人。
她也不知怎麼,先前從彆莊離開的時候,還是把這枝杏花帶上了。
想著蕭無珩瞧見她握著這枝杏花坐上馬車離開的時候,那雙幽深鳳目中流露出的笑意,王珺還是忍不住抿了抿唇,眼中也少見的閃過幾許彆扭。
連枝正跪坐在茶案上煮著茶, 眼瞧著人這幅模樣, 心下卻是覺得有些奇怪。
先前尋到郡主的時候, 便覺得郡主瞧起來有些不一樣, 倒像是摻著女兒家的心事一樣,如今也是這樣…不過雖然自幼服侍郡主, 連枝卻知道她若不想說, 那麼她們問再多也是沒用的。
思及此——
她便重新低頭煮起了茶。
等到奉茶給人的時候, 連枝似是想起了什麼,才又壓低了嗓音同人說道:“先前奴去尋您的時候,發現五小姐正和魏王待在一處說話,隔得遠,奴倒是也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隻不過——”
想起先前撞見的模樣,想著那位慣來自持的五小姐,麵對魏王時卻是滿麵緋紅的模樣。
連枝便忍不住皺了皺眉。
雖然郡主如今的婚事還未曾定下,可誰都知道,日後郡主的夫君便是從秦王和魏王兩人之中擇選,看那位五小姐的樣子,倒像是對魏王頗有好感。
這事若放在旁人身上也就罷了。
魏王在長安城的風評一直很好,這長安城中不知有多少貴女想嫁給他,可這些人中,不應該包含王家的其他姑娘才是。
想到這,她便又沉了沉聲:“奴瞧著五小姐對魏王殿下,有些不同。”
王珺耳聽著這話,臉上卻沒有什麼情緒。
王珍喜歡蕭無玨,彆人不知道,她卻是清楚的。
前世,她和蕭無玨成婚後回門。
那時,王珍已經出嫁了,可她卻瞧見她那位素來自持的堂姐攥著她夫君的袖子,哭訴道:“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
原來這些年王珍對她的針鋒相對,還有這麼個原因。
似是想起了這些陳年舊事,王珺也就把原先心中的幾片漣漪拂了個乾淨,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如常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接過連枝奉來的茶盞。
連枝見人一直不曾說話,剛想再說些什麼。
隻是不等她開口,王珺卻已揭開茶蓋,吹著茶沫,隨口問道:“林雅呢?先前午歇的時候,她在什麼地方?”
連枝耳聽著這話卻是一怔,等回過神來才與人說道:“奴倒是未曾瞧見她,不過先前奴去尋您的時候,發現她的丫鬟也在尋她。”
王珺聞言,吹著茶沫的動作便是一頓。
她微微垂下的桃花目,一瞬不瞬地望著茶盞中沉浮的茶沫,眼看著那隨著馬車的晃動而泛起漣漪的茶水,許久也隻是淡淡“嗯”了一聲。
…
而此時,王珺身後的馬車。
王珠因為先前在彆莊貪杯多喝了幾盞果酒,這會便靠在丫鬟的肩上睡著了,也不知是在做夢,還是馬車太過顛簸的緣故,這會她便嘟著唇,不高興得皺著眉。
林雅看著她這幅模樣,便又讓開了些位置,而後是同王珠的丫鬟金鳳柔聲說道:“讓八姑娘靠著引枕歇上一會,這一路過去還有些距離。”
金鳳耳聽著這話,心下卻是有些感動的。
這離進城還有一個時辰的距離,要真是這樣過去,隻怕等到了王家,她這肩膀也得幾日不能見好了。
不過她心中雖然感動林雅的做法,卻還是把目光朝王珍那處望了一眼,卻是在問人的意思。
王珍見人循目過來,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而後是看著林雅似是而非得笑道:“阿雅事事照拂,果真是個好的…”她這話說得不明不白,隻是目光在落到簾外一道身影的時候,便又換了副笑容,連帶著嗓音也柔和了許多:“既然表姑娘都這般說了,便按著她的意思做。”
金鳳聞言自是又好生謝了一通。
等到王珠被放在引枕上,林雅才又握著一方帕子拭著唇角,目光卻是不動聲色得朝對麵坐著的王珍看去,眼看著她時不時朝那翩躚翻起的車簾外頭望去,心下卻是一片了然。
今日她們出門隻帶了幾個護衛。
幾位王爺不放心,索性便護送她們進城,也免得路上碰見了什麼不長眼的東西衝撞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