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二更)(1 / 2)

嫁給前夫他弟 宋家桃花 10004 字 3個月前

王珺一路朝東院走去, 離正屋越近,便越發安靜。

當日跟著母親來家的那些奴仆如今也都跟著母親走了, 父親喜靜, 便隻留了幾個往日在院中灑掃的婆子,以及兩個貼身的小廝,照顧他的衣食起居。

她走到正院的時候,院子裡隻有幾個婆子做著灑掃的活,看到她過來還委實是愣了下。等回過神來便忙放下手中的家夥什過來請安,王珺也沒說什麼, 隻是朝她們點了點頭,而後便打了簾子往裡頭走去。

如今已是九月了, 落了幾場秋雨,這天一下子就涼了下來。

先前她這一路走來吹了些冷風,原本以為到了屋子裡會暖和些, 沒想到剛剛走進屋中便感受到一陣刺骨的冷風, 卻是比外頭還要涼些。王珺輕輕皺了皺眉,而後循目四顧, 才看見四麵的窗開了大半, 而窗下正有一道身影在寫字。

王慎聽到腳步聲隻當是小廝,便也沒有抬頭。

等了一會未再聽到腳步聲響起才抬目看去,瞧見簾子邊上站著得那道身影, 他的臉上也有些微怔,回過神來便放下手中的狼毫,朝人露了個笑:“嬌嬌來了。”

他身子還沒好, 一句話剛說完,便又輕輕咳了起來。

王珺看著他這幅模樣,自是皺起了眉,她朝人福身一禮後便與人說道:“您身子不好,怎得還開著窗寫字?”說完這話,她便把那幾扇開著的窗都給關了起來。

沒了外頭的冷風,這屋子才逐漸有了些暖意。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王慎也沒攔她,隻是笑看著她,溫聲說道:“先前剛用完藥,屋子裡都是藥味,便想開窗透透氣。”這其實隻是一抹虛言罷了,真正的原因是他坐在這個屋子的時候,能夠清晰得感受到崔柔遺留下來的氣息。

他從書房搬到了這邊,是因為想留住一切她遺留下來的氣息。

可又因為這屋中全是她的氣息,以及他們往日那些美好的回憶,而讓他變得痛苦不堪。

他就像走在一條天平上,進不得退不得,貪戀著往日的美好,卻又因為那些美好越發襯得自己寂寥一人,所以他隻能這樣做,待在這個屋子,開著所有的窗,好像這樣就能夠冷靜下來。

他如今這幅模樣,整一個就像是得了重病的狂徒,沒了素日的清明自持,做著自己都覺得荒唐的事。

王珺聞言卻沒再說什麼,隻是過了一會,才與人說道:“您若是覺得氣息難聞便讓人給您點些香料…”見人溫聲應了,她想了想,便又說了一句:“小禎已經出門了,他這回和朱先生出門,估摸著得年前才能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王慎臉上的神色也沒什麼變化。

他是知道兒子要出門的,也猜到他不會過來,因此從嬌嬌口中聽到這話也隻是點了點頭,溫聲說道:“他如今也長大了,有些事,他自己做主便好。”說完這話,看著王珺,便又補了一句:“你也不必擔心,我讓人暗地裡跟著,他們不會遇到麻煩的。”

王珺耳聽著這話,心下倒是一鬆。

他們這一房就小禎這麼個男丁,倘若日後沒有意外的話,便會由小禎來接任成國公的位置。

何況雖然周慧現在已經沒有再翻身的可能了,卻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其他的危險,所以父親能在暗地遣人保護著,總歸是好的。

隻是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餘後卻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了。

屋子裡一下子又變得安靜起來,想來也覺得好笑,以前無話不談的父女倆如今卻成了這幅模樣,王珺心下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隻是靜默一瞬後便低下頭,與人福身一禮,口中是道:“女兒還有些事務要處理,您好生歇息。”

說完,便打算轉身離開。

隻是步子還沒邁出,身後便傳來王慎的聲音:“嬌嬌,你能不能留下陪我說說話?”略帶嘶啞的嗓音帶著些祈求:“我們父女倆已經很久沒說話了。”

王珺聽出這道嗓音中帶著的祈求聲,腳步一頓。

她垂了垂眸,然後回身看去,才發現立在窗前的那個男人不知何時竟已經有些蒼老了,以前意氣風發、溫潤如玉的成國公,是城中有名的美男子。可如今在她麵前的這個男人,麵容蒼白、身體孱弱,就連鬢角都冒出了些白絲。

她也不知怎得,心下一疼,就像是被一根極小的針輕輕紮了一下。

疼得她有些難受。

她沒說話卻還是在男人的注視下點了點頭。

王慎看著她點頭,臉上的笑意終於擴散開來,就連那雙眼中也帶了些神采,他從一側取出棋盤置於窗下的軟榻上,而後是看著王珺笑說道:“我們許久沒有下棋了。”

王珺見他取出棋盤也沒說什麼,隻是坐在他對麵,取過盛有白子的棋簍。

王慎便取過黑子。

沒一會功夫,屋子裡便響起了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一並跟著的還有王慎的聲音:“你母親雖然出身武將世家,琴棋書畫卻樣樣精通,一手棋藝比我還要好些,偏偏你和你弟弟都不是下棋的料。”

或許是說到了以前那些事,王慎的嗓音也帶了些懷念,就連唇角也微微揚起添著些笑意:“以往每次我要你與我下棋,你總要我讓五顆子才肯下,每回輸了,還要耍賴。”

耳聽著這些前塵舊事,王珺握著棋子的手微頓。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靜靜地聽著他緩緩說著以前這些事,手中的棋子挨著他一顆顆下。

王慎好像也沒想過要得到她的回答一樣,隻是慢慢得說著這些舊事。

屋子裡除了他的聲音便隻有棋子碰撞棋盤發出來的聲音。

此時日頭偏西,外間餘暉正好,透過那如意軒窗打進屋中的時候,照著人的身子都有些暖暖的。不知過了多久,王珺看了一眼棋局,把手中剩餘的棋子放進棋簍之中,輕聲說道:“您輸了。”

耳聽著這一句,王慎似是沒有回過神來,等看了一眼棋局才開口,道:“沒想到,嬌嬌的棋藝如此精湛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嗓音是帶著些惆悵和喟歎的,似是在感歎流年易逝,事物轉變得太快。

王珺看著他這樣,心裡不是不難過的。

她放下手中的棋子,然後望著他鬢角的白發,輕聲說道:“秋日漸涼,您記得添衣加被,彆再受寒了。”

等這話說完,她又補了一句:“我讓廚房給您準備了梨水,您記得喝。”

王慎聽著這一字一句,自是笑著點了點頭。

他把手中的棋子儘數放入棋簍之中,待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便與人說道:“天色漸晚,你回去。”

王珺聞言也沒說話,她朝人點了點頭,又福身一禮才往外走去,隻是步子還沒邁出布簾,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嬌嬌。”

王慎喊住了她。

見她停了步子,便又繼續說道:“我該對你們母女三人說聲抱歉的。”不僅是對崔柔,對這一雙兒女,他也應該說一聲抱歉,是他的過錯才會造成如今這樣的結果,如今他所受得這些,都是應該的。

不值得原諒也沒什麼好同情的。

王珺耳聽著這話,眼眶突然通紅,就連喉間也變得哽咽,這一聲抱歉,她等了太久,原以為已經不需要了,卻發現在聽到的時候,心下還是顫動的。她袖下的手緊攥著,什麼話也沒說,轉身朝身後看去,眼看著坐在窗下的那個男人眼裡帶著笑,眼角卻有些濕潤,在日頭的照映下格外明顯。

隻是在望向她的時候,眼角的淚光消失不見,隻剩下一抹溫和而又包容的笑。

王珺就這樣望著他,不知過了多久才啞聲說道:“都過去了。”

王慎聽到這個回答,也笑了笑,可那笑容中更多得卻是酸楚:“是啊,都過去了。”

此後經年。

他終將獨自嘗受這些苦楚。

王慎低頭斂了眼中的那抹酸楚,重新抬頭望向她時,是一句溫和的話:“好了,回去。”

王珺聞言也未再多言,她朝人福身一禮後,往外退去。

連枝就侯在廊下,聽著裡頭傳來的腳步聲便回身去看,眼看著王珺雙目通紅的模樣著實是嚇了一跳,她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輕聲喊她:“郡主。”

“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