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
自打入了十一月, 這天便越發嚴寒了,打先前王珺還擔心今日若是下雨的話, 祖母那雙腿隻怕不好出門。
倒是沒想到昨兒個還下著雨, 可今兒個一起來,這外頭便開了晴。
暖日白雲, 就連這風竟也變得暖和了許多。
因著今日王家女眷舉家出門, 就連大房的幾位也都一道去,馬車以及隨行的人員自然是數不儘數, 光丫鬟、婆子就坐了滿滿四車。
王珺剛到影壁的時候。
庾老夫人已經由容歸等人服侍著上了頭一輛馬車, 王珺過去同人問了安, 又同坐在第二輛的王瑛和林清問了好, 而後便站在一側,抱著個繡著穿花蝴蝶的兔毛手兜, 同一個管事說道著事。
王珍和王珠兩姐妹是差了王珺幾步過來, 瞧見王珺在那兒同管事說道話的時候,兩姐妹誰也沒有過去與她說話。
王珠更是連看都不敢看王珺,甚至在王珺側頭看來的時候,立刻拉了王珍的袖子往自己的馬車裡走去。
她現在對王珺是真得從骨子裡都生出了懼意。
且不說她這位七姐本就是個不好惹的, 如今還扯上了那個煞神。
原本她以為那個煞神冷冰冰的, 就算被賜婚, 肯定也不會理會王七娘,所以當初她私下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得譏嘲王七娘,總覺得她這下半輩子會過得格外淒慘。
哪裡想到——
王珠想起前陣子外頭流傳著得那些事,起因是因為有一回王珺出門, 被永昌公主和魏寶珠羞辱的時候,正好被那個煞神瞧見了,也不知道那個煞神到底做了什麼,左右那位永昌公主和魏寶珠出來的時候,不是雙目通紅就是滿麵蒼白,反正瞧著都不像個人樣。
要緊的是,這事還沒有完。
後頭也不知道住在未央宮的姑姑是怎麼知道了這件事,把魏寶珠和永昌公主叫去未央宮說了一通,如今這兩人,一個在宮裡禁閉,一個在家裡摘抄女則。
這責罰雖然不大,可卻是丟儘了臉麵。
想想那兩位以前也是在長安城中橫著走都沒人敢說什麼的人,偏偏她們兩位都拿王七娘沒有法子,王珠哪裡還有什麼膽子,再往人眼前湊?
王珍卻不喜王珠的做法。
雖然她心裡同樣有些畏懼王七娘,可到底不肯真得讓人看不起,隻是如今這個時候,她也不好說道什麼,隻能板著一張臉、抿著唇,強撐著身子骨往馬車走去。
姐妹兩人這一番動作,王珺自然是瞧見了的,眼看著她們這幅模樣,王珺也懶得說道什麼,瞧過一眼後就收回了目光。
“東西就這些,你再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差漏的,趁著這會還沒出門就早先拾掇了...”王珺淡淡同管事說著話,說完,又問了一句:“人都來齊了沒有?”
管事耳聽著這話,便恭聲回道:“回您的話,萊茵閣的那位還沒有過來。”
萊茵閣的那位說得自然是林雅。
林雅當初是以表小姐的名義寄居在王家,可這些有資曆的管事,哪個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隻是因為府中幾位主子的態度,他們也不知道是以表小姐還是小姐去稱呼,便一應都用“萊茵閣的那位”來代替。
王珺聽得這話,一時卻沒有開口。她仍舊把手揣在自己的兔毛手兜裡,嗓音平平的:“不必去了,左右也還有段時辰,要來總是會來的。”
今兒個對於林雅而言可是天大一個日子,她就算是爬都會爬過來。
果然——
就在她說完那句話的時候,林雅便領著冬盞走過來了。
主仆兩人穿著得應該都是舊時的冬衣,看起來和王家的那些主子十分格格不入,甚至府裡不少有頭有臉的丫鬟都要比林雅穿得更好些。
不過雖然穿成這樣,倒是沒有遮掩住林雅的容姿。
她本身就長得一副江南女兒的模樣,近段日子又因為生了一遭病,身子又纖弱了不少,如今這番打扮,竟是讓她比平日還要惹人憐惜。
眼看著林雅這幅模樣,王珺還沒有說話,連枝卻已經氣得白了臉。
她就知道但凡這位出現就肯定要扯出一些事來,如今郡主管著家,這位穿著這麼一身舊衣,戴著這麼一些過時的首飾,若是讓旁人瞧見還不知道該怎麼說道郡主呢。
不過林雅說到底也是王家的主子,她縱然再生氣也不可能真得跑過去說道什麼,因此她也隻能青著一張臉站在王珺身後,看著主仆兩人往這兒過來。
走得近了——
林雅自然也瞧見了王珺。
眼見她身後站著不少丫鬟、婆子,看起來氣勢浩浩蕩蕩的,越發襯得站在最前頭的王珺顯得明豔逼人。
這個女人好似天生就有這樣的本事。
無論在什麼時候,身處什麼地方,隻要她出現,好像在場的所有人就再也看不到彆人。
想到這,腳下步子一頓,袖下的手也忍不住又握緊了些,抿了抿唇,眼中滑過一道晦暗不明的神色,隻是等她重新邁步的時候,臉上和眼中所有的情緒便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不著急。
無論王七娘以前有著什麼樣的名聲,今日之後,她都將毀於一旦。
縱然她能嫁給那人又如何?
縱然那人如今還喜歡著她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