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王珺醒來的時候,已經有些遲了。
她這陣子因為年裡年節事務多, 每日睡得遲, 醒得早, 如今難得睡了這麼一通好覺, 隻覺得全身舒暢, 尤其屋子裡的炭火還在燒著, 把整個屋子燒得暖烘烘得, 讓她一時都有些不願離開被子。
索性就這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
閉起眼睛的時候, 聽覺就變得格外靈敏,她這樣躺在拔步床上, 能夠清晰得聽到外間幾個丫頭說話的聲音, 應該是得了賞錢,這會正聚在一道說著年裡的賀喜話。
耳聽著外頭細碎的恭賀聲, 她也沒著急起來, 手撐在額頭上, 閉著眼睛又躺了一會, 而後才往外頭喊了一聲:“連枝。”
這話剛落。
外間說話的聲音便是一頓。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響起, 緊跟著布簾被人掀開:“郡主醒了?”
連枝帶著笑聲的嗓音在屋中響起,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把兩片茜色的帷幔繞到那金鉤子處, 等把她扶坐起來又把原先備著的溫水遞給她。
而後是笑著同她說道:“打先前老夫人那處傳來話,說是昨兒幾位姑娘守歲辛苦了,讓你們今兒個不必著急過去請安。”
聞言。
王珺也沒說什麼, 隻是接過連枝遞過來的茶盞喝了幾口,等到喉間漸漸潤了才靠在床頭往外頭看去,目光循到那覆著白紗的軒窗時,一頓,詫聲道:“下雪了?”
“昨兒夜裡下的,今早起來的時候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連枝笑著接過了話,她的手裡握著一件剛從架子上取過來的外衣,等替她披上後才又繼續同她說道:“打先前院子裡的小丫頭貪玩堆了幾個雪娃娃,過會您出去的時候便可以瞧見了。”
“奴瞧著活靈活現的,倒是格外彆致。”
王珺小時候也喜歡玩這些,隻是年歲越長,礙著身份和規矩便沒再玩鬨這些了。不過想著記憶裡的那些雪人,還是忍不住露了個笑:“過會給那幾個丫頭再送些賞錢。”
連枝聽著這話便又笑著應了“是”。
王珺便也沒再說其他的,隻是把手中的茶盞遞給了連枝。聽人問了一句“要起還是再歇會”,說了句:“起來吧。”
雖說祖母那兒不必著急過去請安。
可按著舊年的規矩,她還得給父親去請安,雖然今年母親已經不在家裡了,可這規矩卻還是不能荒廢,何況她這會也已經清醒過來了,再歇著也沒什麼意思。
連枝見此便又說了一句:“奴去喊人進來。”
說完,她便往外頭喊人去了。
王珺也沒說什麼,她披著衣裳打算先坐起身,隻是手撐在枕頭邊上,察覺到那枕頭底下好似有什麼東西。不知想到了什麼,手上的動作一頓,一時也就沒再起身。
手往枕頭底下探去,摸到一個封紅。
恰好幾個丫頭捧著水拿著胰子進來了,她也沒有取出來,重新端坐好的時候,腦中倒是滑過一個片段,那是半夢半醒間的時候,她聽到蕭無珩在耳邊同她輕聲說著“新年好”。
隻是那個時候。
她隻當是在做夢,翻了個身就繼續睡著了。
可如今看來,竟是真得。
那人昨兒夜裡走得那麼遲,今早又這麼早過來,過會還得去太廟祭祖,也不怕累著,王珺的心中有些無奈。
可眼中卻還是透著些歡喜。
最後由人服侍著洗漱的時候,不由自主得往那個枕頭看去一眼,想起半夢半醒間,他落在眉心處的一個吻,悄悄紅了臉。
...
等洗漱完,又用了些早膳。
王珺便由連枝撐著傘出去了,剛剛走出簾外,她便瞧見外頭銀裝素裹的一片。原本院子裡的花草,這會都被白雪覆蓋,隻有一些枝頭因為支撐不住雪的重量而露出原本的麵貌。
順著連枝的話往長廊不遠處的地方看去,見到那處堆砌著幾個雪娃娃,小丫頭手巧,還在那臉上用小物件弄出了眉眼,瞧著便越發活靈活現了。
看著這一副光景。
王珺臉上的笑意更是深了許多。
瑞雪兆豐年,今年一定會事事順遂的,想到這,便又合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隱約能夠嗅到天地間的梅香,不知是不是因為下著雪的緣故,那股子梅香竟是比平日還要沁人心脾。
心下一鬆。
連帶著整個身子也跟著放鬆了許多。
王珺沒有說話,隻是這樣閉著眼睛站了一會,等聽到身後連枝的聲音才睜開眼,掖了掖身上的鬥篷繼續往二房走去。
還沒走到那處。
她便見王禎披著一身月白色的大氅也在往這處走來。
瞧著王禎,王珺也就不著急往前走了,停下步子等他過來,目光不由自主得打量起人,自打經曆了洛陽那事,王禎好似一下子長大了不少,就連麵容也跟著長開了許多。
原本還有些稚嫩青澀的麵容此時已呈現出幾分年輕男人才有的堅毅。
身量也跟雨後春筍似得,又高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