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界麵往上,兩人寥寥幾句重複對話,像隻有乾飯交情的同事。
【中午吃食堂嗎?】
【好。】
【中午食堂?】
【這周都不用,謝謝。】
林霜今天和新男友沒約會,想了想,回他。
【可以,謝謝。】
過了一會,那邊回複。
【我上午滿課,晚一點送過來。】
中午奶茶店進進出出人多,灰藍色的保溫飯盒不知何時擱在吧台一側,還是店裡空蕩,娜娜收拾桌麵才發現:“老板娘,你的午飯到啦。”
飯盒壁沿還微微發燙,林霜看一眼菜色,翠綠紅黃,顏色搭配還頗有食欲。
周正送飯盒的次數其實不多,至今一隻手數得過來,不過林霜也嘗出來了,這位食堂掌勺師傅水準起伏,味道一直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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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工會辦的聯誼晚會安排在周五晚上,林霜聽見幾個年輕女老師坐在奶茶店裡聊天,商量著化妝穿搭,提前去買身合適的衣服鞋子。
謝曉夢不肯去,但張凡被校領導強製出席,他是學校的文體乾事,性格又熱鬨,正是要去暖場子的人,林霜問他:“那周老師呢?學校肯放過他?他可是青年教師代表。”
“他主動頂替彆的老師上晚自習,留校奉獻了。”張凡難得換下運動裝,梳了油頭,穿了件白襯衫,跟林霜嘀咕,“要說耍花招,還是周正最狡猾,又賺了人情,又順了心願。”
這天天氣不好,下午淅淅瀝瀝下起了一場秋雨,天不知不覺涼了,晚上林霜有約會——郭遠帶著一幫兄弟來她的奶茶店捧場,十幾個青年陸續了她的奶茶店,半是武裝部的軍人,半是政府人員,個個都存在感十足。
林霜被此起彼伏的“嫂子”喊得笑容洋溢,宛如自己是個胸佩紅花、光芒閃耀的偉大軍嫂,郭遠摟著她一個個和人寒暄,像極了在婚禮酒席上會見賓客。
男人都不愛喝甜的,林霜翻出茶包,煮了兩桶茶,又去隔壁小超市買了幾大包酒鬼花生米,權當是茶話會,她當茶水員,倚在吧台旁含笑聽男人們侃大山。
屋裡做得滿滿當當,氣勢看著相當攝人,男人的話題從軍事武裝談到全球政治動蕩,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的國際形勢,再到市委班子變動和統計局今年新報表的數據,越聊興致越佳,有顧客上門買奶茶,在門口頓了頓,還沒踏進來,瞄見店內景象,轉身落荒而逃。
林霜的茶煮了幾回,在第一個人點起煙時,她的嘴角抽了抽,臉色不易察覺難看起來。
她也抽煙,但不表示她不介意彆人在室內抽煙。
門外細雨綿綿,水霧撲在玻璃窗上,慢慢凝聚成一條條蜿蜒水線,折射著路燈的光亮,街景扭曲又模糊,她扭頭默默出神。
店門猛然“吱呀”一聲,有冷風撲進來,有人大力推門,直直占據在門口,眉皺著,沉沉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全店人的視線都投在他身上。
林霜坐在吧台角落,離他稍有些遠,能看見他短發上蒙蒙的雨霧,他穿件半新不舊卡其色的立領夾克,衣服外廓棱角分明,白色T恤,黑色工裝長褲,褲子褶線筆直,腳下是普通的係帶帆布鞋。
他的衣品似乎越來越好,件件都比相親那次的藍襯衫強。林霜心裡如是說。
她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向他。
周正的目光落定,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腳步往後退了退,似乎是想要轉身離開。
“周老師。”林霜加快腳步,反手將奶茶店的店門關上,把滿屋子煙味悶在裡頭,和周正兩人站在屋簷下。
“沒事吧........”他語氣略有些遲疑,略指了指裡頭,“我路過,看見裡麵坐了很多男人.......還以為有什麼事。”
“沒事,都是朋友,過來店裡坐坐。”她目光綿軟,衝他笑了笑,“謝謝你。”
周正低頭,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好。”
“聽張凡說今天晚上教育局有活動,周老師卻又在學校出沒,未免有點太敬業了。”
“我晚上有晚自習,走不開。”
“你不去麼?”她含笑看著他,“應該去看看,說不定能認識幾個新朋友。”
“不去了。”他回她,注視著眼前的細雨迷蒙。
“其實吧.......所有擺在明麵上、能說出的那些條件,不過是為了抵消‘不是那個人’的遺憾而已。”她也凝視著落在麵前的雨絲,清清涼涼,不聲不響落在身上,“真正合適的人,從不計較那些,雖然有點難,但我想.......多試試,總會遇見的吧。”
他偏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轉回去,落在遠處,漆黑陰影的樹林,燈火通明的學校,一扇扇明亮的小窗。
“我知道的,那裡不會有那個人。”
他轉身離去:“雨下大了,你回店裡吧,彆淋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