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20458 字 5個月前

她如此說著,轉頭看向戚小秋:“人家一個銀一個銅,可不是要給你改成金秋?咱們好湊個金銀銅,多富貴吉祥。”

她這麼一打趣,身上那股子威壓瞬間消散,隻剩下平易近人了。

戚小秋卻一點都不惱,也跟著她逗趣:“戚金秋也好聽,小主要給我改名,明兒我就去尚宮局更名,小主可要給我改名賞銀呢。”

沈輕稚伸手拍了她一下:“賊妮子。”

如此逗弄著,幾人都笑了。

沈輕稚其實一聽就知道,無論是銀鈴還是銅果都是毓慶宮的老人,她們同外宮並無勾連,入了宮便伺候在蕭成煜身邊,屬於毓慶宮的嫡係。

從嫡係裡挑出這麼幾個得用人,又送到沈輕稚身邊,足見年九福的重視,也足見蕭成煜知道皇後真心。

隻要他心裡有數,沈輕稚便知道要如何行事。

玩笑幾句,在場眾人皆歡喜起來,沈輕稚才緩緩開口:“如今你們跟我了,就是我沈輕稚的人,想必年大伴早先也已經叮囑過,是否?”

銅果與銀鈴對視一眼,兩人一起頷首,銀鈴道:“小主放心,咱們都得了令,既來到小主身邊,往後便是小主的人,決計不會有二心。”

剛銀鈴在前殿,已經默默瞧過沈輕稚是如何同蕭成煜相處,也暗自瞧過蕭成煜的態度,依她淺薄見地看來,她們這位奉儀小主以後隻怕也能成為高位娘娘。

因為從一開始,太子殿下對她就沒有任何厭煩之情。

思及此,銀鈴扯了一下銅果,領著她又行大禮:“小主,以後即便小主挪宮,咱們也跟著小主,還請小主接納。”

這話說得討巧又誠懇,沈輕稚聞言沒立即答話,隻是親自扶起兩人,道:“我之前所言,便已是接納。”

此言一出,銀鈴和銅果皆鬆了口氣。

沈輕稚道:“我特留下你們二人,正有分工打算,原在春景苑時,因我並無位份,隻能由小秋一人侍奉,當時她十分辛勞,日夜都要當差,我很是心疼。”

沈輕稚並非客氣示好,也並非收買人心,她隻當真這麼以為。

日夜連續當差,疲累困乏,那做什麼都做不好,倒是得不償失。

她自己做過宮人,當然知道宮人有多辛苦。

“如今有三員大將,倒也不用小秋一人日夜操勞,你們三個把差事分開,也好勞逸結合,皆能養精蓄銳。”

銀鈴聽到她如此說,心中對這位奉儀小主越發敬重。

她道:“小主請吩咐。”

沈輕稚垂眸看向眾人,少傾片刻便笑道:“小秋從前便跟了我,一直細心周到,事無巨細,她性子穩重,聰慧大方,又是皇後娘娘欽點,往後我身邊便以她為首,庫房行禮、雜役調遣以及所有大事皆由她管。”

“銀鈴溫柔體貼,手藝靈巧,梳妝打扮便交由你。銅果是廚藝高手,活潑伶俐,以後日常茶水膳食便交由你。另外,日常起居便由你二人一起行事。”

“我晚上睡得沉,睡得也早,不用細心守夜,你們三人便輪換在貴妃榻上守夜便是。”

“如此,可有異議?”

沈輕稚按照她們的性子,很快便安排好了差事。

她如今不過是個奉儀,身邊沒什麼閒雜大事,如此一分,三個人都能輕鬆許多,自來心情也會好。

果然,三人皆很滿意,異口同聲說:“恭受小主吩咐。”

話都說開,沈輕稚便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好了,若是有事便去忙,若無事便去歇,我也困了,歇個午。”

沈輕稚如今沒有煩心事,這邊剛一躺下,沒多會兒工夫便已酣然入睡。

銀鈴倒是心細如發,領著銅果跟戚小秋詢問沈輕稚的日常喜好,爭取在小主醒來之前便爛熟於心。

一覺無夢,沈輕稚再醒來時,正是下午燦陽時分。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掀了床幔坐起身來。

在殿中守著的是銀鈴,銀鈴見她醒了,便端了薄荷茶上前:“小主潤潤嗓子。”

沈輕稚吃了口茶,終於醒了過來,道:“倒是很香。”

銀鈴笑道:“這薄荷茶是銅果自己研製的,裡麵加了蜂蜜和青梅,醃漬幾日之後再來煮水,就不會有那麼衝的冷意。”

沈輕稚點頭:“甚好,甚好。”

她起了身,重新梳好發髻,就聽外麵傳來腳步聲。

戚小秋從門外匆匆而入,剛一進來,便道:“小主,四位娘娘的儀駕在半個時辰前已到毓慶宮,剛已安頓好,命人過來左側殿,召小主過去敘話。”

按照宮規,沈輕稚應當明日去給四位娘娘請安才是,與她一起請安的還有春景苑的侍寢宮女,到時候四五人站在那,倒是不會顯得如何尷尬。

但現在,四位娘娘一起召沈輕稚一人,就顯得耐人尋味了。

沈輕稚微一挑眉,轉頭對銀鈴道:“重新上妝,把那對紅寶石梅花簪也戴上。”

銀鈴不疑有她,隻按她吩咐辦事,眨眼功夫,沈輕稚便又成了那個明豔美人。

她甚至還把那身水紅的春衫換上,然後便領著戚小秋,大搖大擺一路行至右側殿拱門前。

在毓慶宮中,守門黃門、宮女皆是蕭成煜的人,他們自不會阻攔沈輕稚,甚至見了她,老遠就笑著打千:“給小主請安,小主吉祥。”

第一次見,沈輕稚便笑著給了賞,然後便風姿綽約地進了右側殿。

她剛一進去,就聽一道嚴厲的女音響起:“站住。”

————

沈輕稚腳步微頓,卻並未如她所言立即站住,倒是戚小秋微微鬆開攙扶著沈輕稚的手,垂手轉身,平靜向說話之人看去。

說話之人是個約莫三十幾許的女子,她麵長無肉,細眼微墜,薄唇緊抿,看起來異常刻薄。

戚小秋是沈輕稚身邊的大宮女,從八品,不僅上有表姑瑞瀾姑姑,她自己在尚宮局也是如魚得水,頗有幾分麵子。

她因年輕和資曆品級不高,但她畢竟不是唯唯諾諾性子,因此此番被人如此嗬斥,即便對方年長,也並未立即嚇得麵無人色。

她隻是飛快丟了一眼,略明白形勢之後,便屈膝行禮問道:“不知姑姑可有事?”

這位麵色刻薄的女子身上有很重的肅殺之氣,一看便經常訓斥手下人,她身穿素紫衫裙,身上並無多少繡紋,但若要仔細看,卻能看出她衫裙上有著隱隱綽綽的團花織錦紋。

那是江菱聞名遐邇的織錦團花羅,大楚宮規、政令、官製嚴苛,但對百姓卻並未有太過嚴苛限製,除幾種異常珍貴的比如緙絲、金銀絲繡,一年隻十匹的天蠶羅等等,其餘百姓皆可穿,但顏色和繡紋卻不能僭越。

皇室不限製百姓穿著,但大凡百姓又哪裡能買得起,他們大多都是棉麻穿著,不求美麗,隻求實惠。

沈輕稚不知織錦團花羅在大楚價值幾何,但戚小秋卻知這布料一匹便值五十兩,且不說裁縫手藝,單憑這料子,怎麼也五十兩餘。

所以她一眼便斷定這位必定是掌事姑姑,而且是娘娘們身邊的掌事姑姑。

隻是不知是哪位娘娘了。

對方大抵也沒想到戚小秋把稱呼叫對了,但她很快便把這一茬拋開,隻皺眉道:“你們怎麼可隨意進出右側殿?守門黃門如何會隨意放你們進來?”

聽到這話,沈輕稚不由勾起唇角,她終於偏過頭來,望向斜前方的:“我得四位娘娘宣召,特地前來拜見,怎麼?這右側殿竟成了私宅不成,我拿著腰牌也不得進?”

她自不可能自己掛著腰牌,她的品級腰牌在戚小秋身上,也就是說,但凡知道戚小秋是誰,就立即知道她是誰。

一聽她說是得召才來,那姑姑立即耷拉下眉眼,很不客氣地從下倒上掃視她一遍,最後待目光落到她那明豔絕倫的臉上,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也忍不住縮了縮。

美,真是美極了。

即便在儲秀宮看到四位各有千秋的毓慶宮娘娘們,蔣敏也不得不承認,這位頗得恩寵的沈奉儀當真是豔冠群芳,無人能及。

難怪,難怪皇後娘娘這般喜歡她,太子殿下也對她青睞有加。

到底有一張好皮相。

蔣敏心中一滯,她一貫不喜這般狐媚樣子,更彆提這位奉儀還對小姐不利,因此,她自入宮一來一直壓著著的囂張氣焰立即竄了上來,當即便張口道。

“你好大的膽子!”

她聲音又尖又厲,似要把旁人的耳膜穿破。

隻看她氣得滿麵鐵青,聲音越拔越高:“你一個小小奉儀,竟敢隨意進出良娣娘娘寢殿,見了娘娘身邊的掌事姑姑還不見禮,如此膽大妄為,毫無敬心,當送至儲秀宮再領教罰。”

大抵她聲音太大,這一句話還未說完,就把前殿等候的眾人引了出來。

右側殿同左側殿形製一樣,隻門庭寬闊,更為寬敞,兩位良娣住前殿,兩位良媛住後殿,皆是一左一右。

因剛才急速傳召沈輕稚,因此兩位良媛也至前殿而來,此刻四位娘娘都坐在前殿明間說話。

而這位蔣敏蔣姑姑,自是奉命前來等候,準備先給沈輕稚一個下馬威,然後再領其入內叩見幾位娘娘。

沈輕稚一聽這話,立即就知道她是誰的人。

因此她淡定立在原地,垂手肅立,眼皮都不帶抬一下。

直到數道腳步聲響起,沈輕稚才微微偏過頭,看到了從前殿出來的四位美人。

她並未認真端詳,隻是粗略那麼一看,便飛速收回視線,狀似萬事不知。

蔣敏氣得胸膛上下起伏,原在蔣家時,她是大小姐身邊的嬤嬤,伺候大小姐長大,家裡上下都對她客客氣氣,哪裡像這宮裡的伺候丫頭,不懂規矩。

她喘了口氣,還待再訓斥兩句,便聽到她身後傳來一道清淡的嗓音:“姑姑,莫要氣壞身子,這都不是大事。”

這聲音輕輕柔柔的,乍一聽仿佛春日柳葉輕揚,但若要細品,卻有種柳葉藏刀的凜冽寒意。

沈輕稚前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如今一聽蔣良娣這話,立即便知她雖是在勸蔣敏,卻意有所指。

蔣敏一聽自家小姐出來了,立即便配合道:“小姐,是老奴不夠矜持,惹小姐憂心了。”

她一開口,蔣良娣還未來得及說話,邊上另一個高挑女子便開了口:“哎呦,都入宮受訓一月了,怎麼還小姐老奴的?蔣姐姐,怕不是儲秀宮的課未聽懂不成?”

沈輕稚餘光看去,就見到開口之人身穿月白衫裙,身量高挑挺拔,頭上簡單束起發髻,戴了一頂蓮花冠,顯得素淨又優雅。

她心裡略一盤算,便知此人應當是賢妃的外甥女,五城兵馬司都督之女章婼汐。

蔣蓮清被章婼汐這麼一懟,臉上倒是絲毫不顯怒氣,隻她聲音更冷:“不勞章妹妹費心我宮裡事,我自家如何稱呼,那是我自己的事。”

說罷,她定定站在月台前,垂眸掃了一眼遙遙站在回廊處的沈輕稚,然後才道:“都彆在院中站著了,進殿說話吧。”

蔣姑姑看起來頗為嚴肅淩厲,但她又很聽蔣蓮清的話,並未多言便伺候她進了殿中。

待到幾人都進了殿,章婼汐還站在月台前,饒有興致地看向沈輕稚。

“你就是沈奉儀?”

沈輕稚這才衝她福了福:“是,我是沈輕稚,給章良娣娘娘見禮,娘娘萬福。”

章婼汐似乎很是爽朗和氣,她笑著說:“哎呦,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客……”

她氣字還沒說出口,身邊的年長姑姑便扯了她一把,製止了她未出口的話。

章婼汐唇角一僵,隨即便輕咳一聲:“好了,進來吧,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沈輕稚又福了福,待她也進了殿中,這才拍了拍戚小秋的手:“走吧,咱們去會會娘娘們。”

兩人快步來到殿前,先在外麵略一站定,然後戚小秋便鬆開手,往後退了半步。

沈輕稚自己垂眸靜立片刻,便抬腳跨入殿中,待前行三步之後,便停在堂下,微一屈膝行福禮。

同是宮妃,即便沈輕稚隻有七品,也不用同高位妃嬪下跪。

“給蔣良娣娘娘、章良娣娘娘、馮良媛娘娘、張良媛娘娘見禮,娘娘萬福金安。”

見她如此行禮,坐在主位上的蔣蓮清微一沉眸,她並未看其他幾個娘娘,隻淡淡道:“起來吧。”

沈輕稚便直起身,規規矩矩站在堂中。

右側殿的前殿明間寬敞而明亮,除了兩側的副座桌椅,首尾兩側共四處皆立了仙鶴薰爐,其中正嫋嫋燃著沉水香。

主位擺放兩把圈椅,上座自是蔣蓮清和章婼汐,下座左右各坐一人,應當就是兩位良媛娘娘。

她們的姑姑和宮女都立在身後,人雖多,卻並不顯得擁擠。

整個明間裡安靜無聲,很有規矩。

蔣蓮清讓沈輕稚起來之後,並未立即開口,她沉默地吃了口茶,然後便把茶盞放下,從身後蔣敏姑姑手裡接過團扇,有一下沒一下扇著。

她不開口,旁人似也不能多言,沈輕稚就隻能站在堂下,任由旁人一眼接一眼打量。

沈輕稚是什麼人,她從不怕彆人看,彆人越看,可不就證明她越美?

沈輕稚麵色不變,就那麼站在那任由旁人打量。

就在這時,有人開了口。

出乎旁人意料,開口的並非心直口快的章婼汐,而是宜妃的侄女,太子殿下的表妹馮盈。

雖說一表出去三千裡,但人家就是被宜妃娘娘推舉入宮,硬要說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也無不可。

她這時便開了口:“都說要見見奉儀妹妹,姐妹們親熱親熱,怎麼人來了,卻又誰都不說話,你們不說,那我便說了。”

馮盈很是親和,瞧著特彆和氣,她笑起來有一對可愛的梨渦,怎麼看怎麼喜氣。

“沈妹妹這麼遠走來定是累了,要說話,也得坐下說話不是?”

良媛隻比良娣低一品,她們四個又是一起入宮,一起住在儲秀宮一月,表麵和氣還是有的。

因此,她一開口,蔣蓮清似乎才想起來這茬,道:“沈奉儀,坐吧。”

沈輕稚這才陪坐在末座,她一坐下,蔣蓮清就立即發難:“姑姑,剛才因何起事?”

蔣敏便立即上前半步,一字一頓道:“回娘娘,剛我去回廊處迎沈奉儀,原想等守門黃門進來通傳後立即便能接進,不用讓沈奉儀久等,卻不料突然在回廊處看到兩個陌生宮人,我便立即上前詢問。”

“隻沒想到……”蔣敏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即還是果決說,“隻沒想到兩個宮人並不配合,言辭犀利,讓我頓覺不妥,立即就要勸阻不讓兩人進殿。”

蔣敏說著,向蔣蓮清低下了頭:“驚擾娘娘,是我錯了。”

蔣蓮清頷首,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又把目光放到沈輕稚嬌媚的臉蛋上。

她目光微頓,隨即卻很溫和地問:“沈奉儀,蔣姑姑所言甚是?你為何要如此行事?”

蔣蓮清雖是詢問,可話裡話外,已經默認了沈輕稚擅闖右側殿,並且同良娣身邊的管事姑姑起了衝突,無論哪一條,都能讓蔣蓮清借機發難。

若是膽小怕事的,亦或者沒什麼見地的宮女子,定要驚慌失措,不知要如何應對。

但沈輕稚卻覺得蔣蓮清弄這一套很沒意思,她原來還期待今日能有一場大戲,結果卻隻是這般小打小鬨,當真還是太年輕了。

沈輕稚垂下眼眸,聲音溫柔清澈,卻把話說得清清楚楚。

“回稟良娣娘娘,守門小黃門皆是毓慶宮舊人,自比我、比娘娘更知毓慶宮規矩,娘娘傳召我,我應召前來,小黃門皆知,因此核對過我身邊宮女腰牌,錄了名冊,自便請我入內。”

“哦,我忘了,娘娘剛入宮不久,對宮規還不熟悉,”沈輕稚眼唇輕笑,“我進宮多年,深得貴人教導,今日正得空,不如我給娘娘再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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