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2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13574 字 5個月前

蕭成煜取了兩份奏折給她看,沈輕稚一開始還能淡然視之,可她越看眸色越深,最後也是沉下臉來。

“陛下,他們如何會……?”

蕭成煜:“如何不會呢?權利動人心,他們在禁衛裡平平無奇,從不被人重視,而蔣氏又很有耐心,一個一個慢慢拉攏,最終拉攏了這麼多人。”

“難怪,他們會有這般信心。”

沈輕稚若有所思:“可是陛下如果還在長信宮,他們動手就會很難,甚至會造成宮變,故而……”

故而蕭成煜要去東安圍場。

不為什麼恢複祖製,也並非他喜歡圍獵,他隻是不想讓盛京血流成河,給了對方一個機會。

可以但如此,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蕭成煜看向沈輕稚:“既然你不怕,那就同朕一起,演一出精彩的大戲。”

————

話都說出口,蕭成煜的心情一下子便由陰轉晴。

蕭成煜倒是沒同沈輕稚講此事的前因後果,隻簡單說了幾句後麵的安排,這個話題便算結束了。

不過待他說完,沈輕稚眉眼一瞥,卻往他耳邊湊了湊。

“陛下,您的心很冷的,臣妾不以為您會為了什麼兄弟親情而傷懷。”

蕭成煜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倒是並未立即回答。

從小到大,無論是先帝還是母後,都覺得他是最好的那個繼承者。唯一的問題是,他有些心軟,既顧念生母,又顧念兄弟,還顧念老師。

即便他看起來是那麼冷酷無情,但父母總是會擔憂,為帝者不能有心,到時候做不到殺伐果斷,痛苦的是他自己。

以前的他,總是讓父母彆擔心,告訴他們自己可以做的很好。

但現在,聽到沈輕稚的話,他卻不知要如何回答。

沈輕稚看出了他心底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若他當個乖巧的弟弟,那朕同他就有兄弟親情,會一輩子兄友弟恭,後世讀史書,也會是一段千古佳話。”

但他並沒有。

亦或者說,蕭成燁在明知道自己的母族有異心的情況之下,一沒來求他寬恕,而沒有阻止蔣氏,他隻是懦弱的縮在一邊,任憑海浪在朝中翻湧。

他沒有去主動改變自己的困境。

宮裡的孩子生來便是天潢貴胄,可這潑天的富貴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在享受富貴的時候,也總要付出什麼。

蕭成煜作為記在皇後名下的庶長子,這二十年來沒有一日是平順的,即便現在繼承大統,也不是從此便高燁。

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蕭成煜隻要走最正確的那條路。

沈輕稚聽到蕭成煜這般說,也知道他心中並不為此事煩憂,心裡不由也鬆了口氣。

她笑著給蕭成煜倒了杯茶,往他身上靠了靠。

“陛下,臣妾陪著陛下經了這麼大的事,心裡也很是害怕呢,”沈輕稚聲音帶著嬌嗔,“陛下還不安慰安慰臣妾。”

蕭成煜麵上沒什麼表情,可他的眼眸卻染著笑意。

“寧嬪娘娘想要什麼?”

“寧嬪娘娘現在什麼都有了,宮裡但凡敢同你作對的都禁足著呢,怎麼娘娘還不滿意?”

沈輕稚白他一眼,道:“陛下也不是不知,我可是無家無業的,所有身家都要靠自己攢起來。”

她如此說著,脖子一軟,就那麼軟若無骨地靠在了蕭成煜肩膀上,顯得憐若又無辜。

“再說了,這一次次的,臣妾可害怕了呢,晚上總是被噩夢驚醒,嚇得睡不著覺。”

蕭成煜剛想同她逗幾句,可片刻間就回憶起有一日她確實夜裡做了噩夢,那些逗趣的話倒是硬生生收了回去。

“你受苦了。”蕭成煜還學會了說軟話。

這一回換沈輕稚驚訝了。

她猛地坐起身來,滿眼驚訝地看向蕭成煜,甚至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蕭成煜的側臉。

蕭成煜的下頜棱角分明,沈輕稚摸了一下,又忍不住再摸了一下,蕭成煜竟然沒躲。

沈輕稚難以置信看著蕭成煜:“陛下,您這是怎麼了?竟還會安慰臣妾?”

蕭成煜見她這般,也知道她那句不過是同他玩笑,卻也還是一本正經道:“這本來就是會讓人心驚膽戰的大事,多少人夜不能寐,就怕一個弄不好抄家滅族。”

“你即便沒有家族,可你還有自己,你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一路戰戰兢兢熬到現在,還日子就在眼前,卻突然遭逢這麼大的事,是個人都會害怕。”

“你說你不怕,那隻是你夠勇敢。”

沈輕稚隻覺得有一道溫暖的甘泉湧入心田,滋潤了她乾涸的心房,讓她在時隔多年之後,難得感受到了來自於外人的關懷和肯定。

蕭成煜的話很少,也就隻在說政事的時候才會滔滔不絕,沈輕稚真的沒有想到,他會這般看待自己,並且理解自己。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似乎都要被蕭成煜感動哭了,她伸出手,直接撲進了蕭成煜的懷中。

蕭成煜唇邊不自覺便揚起憐惜的笑意,他輕輕拍著沈輕稚的後背,低聲道:“朕都懂的。”

沒有人天生堅不可摧,沒有人生來便堅強勇敢,沈輕稚隻是在磕磕絆絆地孤獨長大之後,學會了讓勇敢武裝她的內心,讓自己踩著一次次的風浪,去爭取她想要的美好生活。

蕭成煜從來都不覺得想要過得更好是什麼丟人的事,相反,生來便一無所有的人,為何不能靠自己活的更好?

而那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世家子弟,卻從來都沒有憐憫心腸,他們看不起窮人,看不起農人,看不起所有不如他們“高貴”的人。

可他們又高貴在哪裡呢?

若是百年前的門閥世家,當年確實還有些文人風骨,他們多少有一些悲天憫人的情懷,知道體虛貧弱。

現在,他們的血裡怕隻流著高傲和冷漠四個字。

若他們還有一絲悲天憫人的思想,還明白何為忠君愛國,就沒有蔣氏如今的興風作浪了。

蕭成煜輕輕拍著沈輕稚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很勇敢,也很努力,你想要的都會有的,彆急……”

蕭成煜眼眸裡透著他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溫柔。

“你想要的,朕都會給你。”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她低低應了一聲,唇邊卻有笑意。

蕭成煜自來便金口玉言,他給了承諾,沈輕稚便知道這一次肯定會給她一個好封賞。

故而沈輕稚便從他懷裡直起身來,認真看著蕭成煜:“陛下,在您說第一句的時候,臣妾便打心底裡覺得此事不會有差錯,陛下想要辦的事,一定能辦好,臣妾並不害怕。”

蕭成煜幫她順了順鬢發:“嗯。”

沈輕稚眯起眼睛笑了:“臣妾很高興,陛下會主動跟臣妾說這樣的機密,臣妾心裡都覺得開心。”

“開心嗎?”蕭成煜問她。

沈輕稚點了點頭,眉宇間的笑意幾乎要滿溢出來:“開心啊,這說明陛下信任我,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蕭成煜卻忽然偏過了頭,不去看她那雙真摯的眼睛。

“從第一日就同你說過,朕既然選了你,就會信任你。”

沈輕稚很乾脆應了一聲。

她陪著蕭成煜坐了一會兒,見他要繼續批奏折,便起身道:“陛下,那臣妾就退下了?”

蕭成煜捏著朱筆的手一頓不頓,他頭也不抬地道:“你去軟塌上坐一會兒,等一等就要用晚膳了。”

這會兒其實還早,要等到晚膳怎麼也得再過一個多時辰,不過蕭成煜既然這般說,沈輕稚就這麼聽。

她自己去軟塌上坐了會兒,年九福就進來了。

他先給兩位貴人上了茶水點心,然後才對沈輕稚道:“娘娘,您之前放在乾元宮的笸籮也給您帶來了,娘娘可要玩一玩?”

沈輕稚挑了挑眉:“大伴可真是細心。”

年九福嘿嘿一笑,出去吩咐一聲,小多子就把那笸籮給她送了過來。

沈輕稚確實有些百無聊賴,她在自己的車輦上還能拉著宮人打牌九,現在在蕭成煜這裡,就隻能做針線了。沈輕稚自己捧著笸籮,輕輕巧巧同他擦身而過,繞過屏風之後,便看到了一張鋪陳簡單的床榻。

除了床榻也沒有能坐的地方,沈輕稚便直接坐在了床榻上,繼續做她的針線。

她現在明白蕭成煜為何不讓她走了。

主要是這一路上過來覲見的朝臣太多,蕭成煜煩不勝煩,左思右想,便請了“寵妃”寧嬪娘娘過來,這樣許多在陛下麵前說不上話的朝臣便不會再來了。

不過也並非要攔住所有人,韓若辰這樣的近臣,肯定是能見到蕭成煜的麵的。

果然,片刻之後,沈輕稚耳朵一動,就聽到了沉穩的腳步聲。

屏風另一邊,韓若辰一進禦輦,就聞到一股很甜的茉莉香,他目光一掃,便看到了軟塌上放著的茶水。

茶水還冒著熱氣,足見有人方才還坐在這裡。

韓若辰麵不改色上前兩步,就站在禦桌前三步,同蕭成煜行禮。

“臣韓若辰拜見陛下。”

蕭成煜的聲音穩穩傳來:“韓愛卿,免禮平身。”

韓若辰直起身來,目光一掃,便看到了屏風後麵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人正坐在窗邊,迎著光做著什麼事。

隻一眼,韓若辰便收回了視線,規矩地同蕭成煜稟報差事。

沈輕稚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聽到最後,沈輕稚心裡就了然了。

這個韓若辰韓閣老,絕對是蕭成煜的心腹。

可能比張節恒還要親近了。

皇帝陛下這是從什麼時候就跟年輕的閣臣搭上線的?

沈輕稚一邊做針線,一邊心裡嘀咕。

這位皇帝陛下可真是不能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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