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2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13612 字 4個月前

帳幔緩緩落下,沈輕稚卻在黑暗中重新睜開眼。

過往的記憶在她腦海裡一一閃現,那些故去的人事如同舊日的皮影戲,重新回到她眼前。

那些紛繁的畫麵在她腦海中交彙,最終定格在了那塊錦鯉玉佩上。

那是一塊很平常的玉佩,用的是最普通的白玉,甚至因為李巧兒身份低,那玉佩的料子很差,白玉都發著青,顏色並不漂亮。

那錦鯉雕刻手藝也很一般,隻不過大概雕刻出了眼睛嘴巴,要說靈動鮮活是沒有的。

但沈輕稚卻一眼就看到了那塊玉佩,她匆匆掃了一眼,沒有讓任何人看到她的眼神,也沒有顯出半分的疑惑。

但她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那塊玉佩其實沒有任何出色的地方,放在李巧兒身上也合情合理,唯一的問題是,魚眼睛的雕工很特彆。

魚兒的那雙眼兒好似被水霧遮著,上下都有眼皮,顯得很是有神。

這種刻法,沈輕稚以前在大夏後宮時,機緣巧合見過。

當時那工匠也雕了一塊玉佩呈給她,她覺得這魚的眼睛很奇怪,就叫來那工匠問了問。

那工匠當時回稟她,說是夏國立國之後,把當地的坦木族人衝入匠籍,他們的雕刻手藝便傳了下來。

經過幾十年的交融和變遷,坦木族的雕刻技藝雖也傳承下來,但特色卻漸漸消失,畢竟中原百姓都不喜歡那些奇奇怪怪的圖案,他們依舊喜歡簡潔素雅的裝飾。

會坦木族雕刻技法的人越來越少,在沈輕稚詢問的時候,隻剩一小□□個工匠認識坦木族的工匠,覺得魚眼睛這麼雕刻很有趣,便也保留了這個技法。

放到整個大夏,亦或者如今的大楚,會這個手法的一個巴掌數的出來,李巧兒那塊玉佩瞧著也不是最新做的,大抵是什麼人送給她的。

沈輕稚聞著淡然的安神香,覺得有些困頓了。

但她腦中卻異常活躍,各種繁雜的思緒紛至遝來,讓她的心也跟著煩悶起來。

她不是在為見到曾經的舊物高興,她現在已經成了大楚人,在大楚生活了多年,同這麼多人成為朋友,又見了大楚百姓的平靜生活,她不想見到的是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

但她也了解厲銘浩,厲銘浩從來都覺得自己是真龍天子,大楚這麼大的一片中原富饒之地,他不可能放過。

他當初為何要害死沈輕稚滿門,又害了大將軍全家,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無論是她父親還是皇後的父親,都不同意他窮兵黷武。

厲銘浩想做的事是一定要做成的,為此他不惜任何代價。

但沈輕稚兩世為人,她看得很清楚,夏國絕對打不過楚國,厲銘浩一意孤行的最終結果,就是兩國邊疆百姓遭殃。

亡,百姓苦,興,百姓苦。

隻要是戰爭,就會有遍地的血流。

沈輕稚緩緩合上雙眼,她不能急,她要先把那塊玉佩調查清楚。

或許這隻是一個巧合也說不定。

大楚幅員遼闊,各族百姓雜居,剛才不過是匆忙一瞥,沈輕稚其實並沒有看清那個雕紋,那或許是大楚匠人的一個技法,不足為奇。

再一個,七年前那技法都已經要絕跡,七年之後,難道還會有傳人?即便有,他們是如何把這玉佩送入大楚宮中的?又為何要送入宮中?甚至出現在了一個不受寵的選侍手中。

李巧兒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她是被人坑害還是主動而為,沈輕稚都沒辦法摸清楚。

而且很大的可能,那就是一個巧合。

沈輕稚長舒口氣。

這件事她隻能拐彎抹角自己查了,她甚至不能去問李巧兒,一旦她問了,才是正中對方下懷。

她也不能把此事稟報給蕭成煜。

一個從來沒有離開過大楚的孤女,十四五歲便入了宮闈,她又是如何認識這已經要絕跡的雕刻手藝?

沈輕稚緩緩歎了口氣。

不急,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隱藏在黑暗裡的人都有企圖,隻要他們忍不住了,就一定會出手。

那就等他們出手好了。

沈輕稚把這件事抽絲剝繭推敲清楚,便在安神香的香氣裡緩緩沉入夢鄉。

一夜無夢。

此日清晨,天還未亮時,銀鈴就進來叫起了。

沈輕稚夜裡睡得不是很踏實,雖然沒做夢,但似乎也沒睡沉,銀鈴一叫她她就醒了。

銀鈴掀開帳幔,見她滿臉疲憊,不由道:“娘娘可是昨夜沒睡好?”

“是啊,睡得不踏實,”沈輕稚聲音也有些啞,“大概是突然離京,不太習慣。”

宮裡的貴人都金貴,就連隔壁住著的李選侍和紀淑女夜裡都起夜好幾回,顯然是睡不踏實的。

在驛站不比宮中,貴人們都一人一間房,後妃全部都在同一層住,夜裡時是迎紅守的夜,她跟賢妃的宮女一起鋪了墊子在地上,靠牆就那麼睡了,顯然是知道沈輕稚和章婼汐晚上不會來回折騰人。

另外兩個小主的宮女就有些遭罪,心底裡還很羨慕迎紅她們。

彆的不說,她們更得娘娘不僅得寵,還很溫和,從不會故意刁難宮人,這已經讓大部分宮人豔羨了。

當然,這也分人。

貴太妃那樣的娘娘,誰都不敢去伺候。

迎紅這會兒也在裡間伺候,聽到這話便笑著說:“娘娘,李選侍和紀淑女都沒睡好呢,其實娘娘同賢妃娘娘還算睡得安穩的,晚上沒起夜。”

沈輕稚便嗯了一聲,道:“他們的車輦小,一路上肯定很顛簸,睡不好也在理。”

迎紅抿著嘴笑了一下。

自從那件事過去,德太妃她們得了責罰,而迎紅又跟著沈輕稚水漲船高,小姑娘的性子倒是越發開朗了。

以前她總是不言不語,現在也知道說幾句俏皮話。

聽沈輕稚這麼說,迎紅就笑了:“娘娘,其實昨夜李選侍的宮女還同我抱怨了兩句,說李選侍原來性子挺好的,這一成了選侍,倒是比以前要嚴苛許多,她們幾人每天都戰戰兢兢,生怕惹她不痛快。”

沈輕稚淨麵的手微微一頓,有些驚訝:“我以前也是同她有過同宮的緣分的,她以前性子倒是很好,真沒想到她也變了。”

迎紅把帕子溫好,伺候她擦乾淨手臉,然後才說:“娘娘,這宮裡人都會變,奴婢覺得而隻有娘娘沒變。”

這話說得很動聽,沈輕稚捏了捏她軟軟的小臉蛋,笑著去用早食去了。

今日起得早,就是為了在驛站用早膳,禦膳房的大廚們終於能在正經廚房裡侍弄一頓早食,可算是鬆了口氣。

不過蕭成煜依舊下令不要鋪張浪費,故而早膳還算簡單。

沈輕稚看了看膳單,點了一碗雞湯餛飩,桂花糕、燒肉包、肉龍、蒸餃各一籠,另外要了燒肉酥餅和蝴蝶酥,林林總總要了一桌子點心。

這不是她一個人吃,路上小宮女們也會餓,是給她們預備的。

反正寧嬪娘娘份例足,又舍得,自然是想吃什麼吃什麼,從來不會扣扣搜搜過日子。

用過了早膳,沈輕稚讓宮人們把剩下的點心打包帶走,然後便直接出了寢房。

此時天色依舊很暗,在遙遠的天際才有一絲一縷的薄光,整個驛站裡卻已經熱鬨至極,宮人們開始忙忙碌碌收拾行李,往車輦上運送。

為了方便,驛站裡立了十數個宮燈,把驛站上下照耀得燈火通明。

沈輕稚站在二樓的走廊中,低頭就看到章婼汐正在一樓的空地上甩鞭子。

她甩鞭子的姿勢特彆好看,手腕也很靈巧,可鞭子落在地上去卻並沒有發出鬨人的聲響,沈輕稚仔細聆聽,隻能聽到柔軟的風聲。

章婼汐每天都要練一會兒軟鞭,若是不練就覺得渾身難受。

她今日剛打完一套鞭法,就聽到二樓傳來鼓掌聲。

章婼汐仰起頭,就看到沈輕稚那張在光影裡分外柔和的臉。

沈輕稚看著她笑,章婼汐也仰頭笑起來。

沈輕稚趴在欄杆上,同她道:“今日的這一套鞭法很漂亮,待以後教教我。”

章婼汐衝她揮了揮拳頭:“好,等你再來同我學。”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車輦就進了驛站。

正巧賢太妃領著柔佳公主和穆郡王從房門出來,沈輕稚跟章婼汐便過來說了幾句話。

柔佳公主和穆郡王年紀小,走哪裡都高興,兩個孩子笑得眼睛都瞧不見了,倒是賢太妃顯得有些疲憊。

她看著被奶娘抱著的穆郡王,又去摸柔佳公主的頭,對沈輕稚她們道:“趁著年輕就多出來玩,彆怕累,到我這個歲數,再出來就有些吃力了。”

沈輕稚同柔佳公主打了個招呼,笑著對賢太妃道:“娘娘還年輕呢,明年咱們再來東安圍場,娘娘還得一起來玩。”

賢太妃笑著應了。

昨日因為夜深,一切禮儀規矩都免了,今日天色未明,有些虛禮還是不能省略的。

待蕭成煜踏出寢房時,外麵的王公大臣,公主妃嬪已經沾滿了院子,他們一起給蕭成煜行過禮,才恭迎著陛下先上了禦輦。

前麵的車隊緩緩前行,沈輕稚也跟著上了車輦。

等她坐穩之後,銀鈴就給她除去發冠,伺候她在床榻上躺了下來。

沈輕稚對銀鈴道:“若是陛下派人來召,邊說我昨夜沒睡好犯了頭風,等下午再去給陛下賠罪。”

滿宮裡也就她敢拒絕蕭成煜,而她的宮女卻一點都不驚慌,甚是覺得理所當然。

“是娘娘,您好好睡,睡足了就不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