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1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13631 字 4個月前

即便這個案子暫時還沒查清,但已經有了眉目,兩人都覺得了卻一樁心事,晚膳就用得很是暢快,待到一頓飯吃完,沈輕稚竟覺得有點撐了。

當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時,難得摸了摸肚子,笑道:“今日可是酒足飯飽。”

蕭成煜笑著起身,也道:“既然酒足飯飽,便去散步消食吧。”

傍晚秋風起,隨著深秋將近,天氣一日涼過一日。

轉眼之間,蕭成煜登基已過兩月。

戚小秋倒是機敏,她給沈輕稚帶上了一件薄鬥篷,隻跟小多子遠遠跟在身後,不敢靠近。

沈輕稚跟蕭成煜兩人便沉默走在前麵,待得繞過溪澗,蕭成煜才開口:“你是怎麼發現她有異的?”

“這倒是很不容易呢,”沈輕稚笑著道,“臣妾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試出她的底細,可辛苦了。”

蕭成煜便勾了勾唇角,倒是很大方:“寧嬪娘娘辛苦了,朕一定不會辜負娘娘的辛勞。”

“陛下一言為定!”

沈輕稚立即就高興起來,道:“原也是我愛讀書,機緣巧合看到了一種大夏的雕刻手法,結果在之前的驛站裡,我就恰好瞧見李巧兒身上佩戴了這種玉佩。”

“宮裡的東西,每一樣都有出處,臣妾可從未在其他娘娘身上見過此物,故而這個玉佩極有可能是她自己的。”

當然沈輕稚一開始的猜測就更多了,不過話說到這裡,她隻挑最簡單的說。

蕭成煜同她並肩而行,安靜聽她講述這複雜的前因後果。

沈輕稚又說了說後麵李巧兒的疑點,又說了那名死去小黃門的案情,最終道:“故而我推測出,是李巧兒動手殺了他,殺人之後沉屍池底,卻不料荷花池太淺,讓屍體就這麼暴露出來。”

“兩個人都有那奇特的雕刻物件,臣妾便有了大膽猜測,在遇到李巧兒的時候就決定詐她。”

沈輕稚眼睛裡氤氳著細碎的螢火。

“臣妾以為此事會很麻煩,李巧兒這麼謹慎一個人,入宮這麼多年都沒什麼異樣,結果她到底還是上了鉤。”

蕭成煜點點頭,道:“他們潛伏的時間太長,之前母後那一案中,慎刑司就查出了些許端倪,隻是不知是哪一方的人,也不知這些人都是誰,但根據齊光回憶,當時還有兩個尚宮局的姑姑在,她們在孫嬤嬤到了之後立即就走了,在場誰都不熟悉那兩個姑姑,隻隱約記得是尚宮局的。”

尚宮局裡姑姑眾多,皆是在宮裡生活了十幾二十年的老人了,但她們其中很多人高不成低不就,貴人們不記得,上峰不喜歡,也就靠著年長混成姑姑,靠著俸祿過日子。

他們這樣的人,其他的姑姑也不會多注意。

但慎刑司卻能抽絲剝繭,從一堆龐雜的線索裡找出真相。

果然蕭成煜所言便是沈輕稚猜想那般,當時的慎刑司一定是查出了什麼,才會對織造所這麼重視。

蕭成煜見沈輕稚一臉理所應當,倒是並不覺得稀奇,反而誇讚道:“輕稚確實聰慧,不用朕多言,你便已然明白。”

“這是自然,我若不聰慧,陛下何故喜愛於我?”沈輕稚不過是玩笑一言,可此話一出,蕭成煜卻停住了腳步。

沈輕稚並未留意,可她走出去三五步距離,身邊的人卻不見了,她才回過頭來看。

傍晚的落日餘暉洋洋灑灑,籠罩在蕭成煜的周身,點亮他一貫冷清素淨的眉眼。

他那雙鳳眸深邃而篤定,眸子裡的滿天繁星伴著晚霞閃耀,一下子便捉住了沈輕稚的眼兒。

他就站在那,眼睛裡好似有千言萬語,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內心。

沈輕稚心裡漏了一拍,她攥了攥手心,莫名覺得心跳也開始加快。

她衝蕭成煜微微一笑:“陛下,怎麼不說了?”

蕭成煜深深看她一眼,然後才追上了她的腳步,他那溫熱有力的手找到了沈輕稚的手,緊緊握在了手心裡。

蕭成煜沒有看沈輕稚,他換了個話題:“覺得冷嗎?”

沈輕稚仰頭看了看天,道:“倒是還好,金烏未落,餘熱仍在。”

蕭成煜便淡淡嗯了一聲。

兩人手牽手走了一會兒,蕭成煜才繼續開口:“尚宮局光織繡所就有百多人,姑姑就有十幾名,這些姑姑各司其職,平日隻處理尚宮局的事務,故而各宮中人都不甚熟悉。”

“在你查出李氏有異之前,慎刑司已經確認此事肯定牽扯織繡所,而且牽扯的勢力不是夏國就是北齊,謀害皇後對蔣氏無利,故而朕猜測就是這兩國想要引大楚動蕩。”

沈輕稚此刻已經平複心緒,她笑道:“陛下實在英明神武,令臣妾欽佩,原來此番過來行宮,並非一箭雙雕,可謂是一箭三雕。”

她這恭維話張口就來,語氣裡頗有些諂媚,但蕭成煜就是聽得通體舒泰,從心底裡開懷。

“寧嬪娘娘謬讚了。”

兩個人互相吹捧了半天,沈輕稚才繼續道:“個中詳情,陛下應已清楚,不過當時李巧兒說太後娘娘中毒一事不是她跟李念動的手,但她卻不知另外一位究竟是誰,這如何是好?”

蕭成煜卻道:“她說不知,並非就真不知,若真如此,她又為何知道母後之事是夏國探子所為?歸根結底,她雖為了被你提攜,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榮華富貴,認你為同黨,但心底深處,卻又沒那麼信任你。”

畢竟謀逆叛國是大罪,一個不慎滿盤皆輸,抄家滅祖都是輕的,李巧兒便是再被富貴迷了眼,也不可能知無不言。

沈輕稚心裡一鬆,她緩了口氣才道:“若她知道就再好不過。”

兩個人說著話,便一起來到了行宮慎刑司。

行宮的慎刑司可比長信宮中的小了一倍不止,隻在一處竹林之後立了兩棟屋舍,從外麵看去平平無奇,進去之後才發現彆有洞天。

慎刑司就是行宮的地牢。

沈輕稚並未去過長信宮的慎刑司,隻聽說裡麵陰森可怖,但看行宮的慎刑司,倒也並未有傳說那般嚇人。

大抵因二十幾年未用,裡麵彌漫著一股陳舊之氣,灰塵和濕氣撲麵而來,讓人覺得窒息。

沈輕稚隻用帕子捂住口鼻,神色自然跟著蕭成煜下了地牢。

地牢裡麵的牢房並不多,沈輕稚打眼瞧看,除了最裡麵那一間,其他的都空著。

蕭成煜見她好奇,輕輕攬過她的腰肢,低聲道:“路滑,仔細摔著。”

沈輕稚點頭,小聲說:“隻抓了李巧兒一個人嗎?”

蕭成煜便道:“宮裡的事,已經八百裡加急,讓簡義處置了,明日就能回信。”

沈輕稚點頭:“這就好。”

兩個人說著,就來到了儘頭的牢房前。

牢房之內,除了潮濕的腐敗之氣,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沈輕稚微微蹙起眉頭,倒並未說什麼,隻是看到年九福從椅子上起身,快步來到蕭成煜身邊。

“陛下,娘娘,對於李氏的審訊已經結束了。”

沈輕稚透過牢房的斑駁闌檻,看到了裡麵躺在草席上的血人,李巧兒披頭散發躺在那,她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生是死。

年九福低聲道:“審訊過後,她隻說了自己如何入宮,又為何會當夏國的探子,那個李念姑姑她也並不熟悉,隻每月同她稟報陛下近況的時候會說兩句話,僅此而已。”

“她是夏國養的探子,當年李巧兒要入宮時她在半路殺了李巧兒李代桃僵,替她進入長信宮。她確實同李巧兒有七八分想象,看畫卷根本看不出區彆,故而並未有人發現。”

蕭成煜麵容平靜:“知道了,帶你書寫成冊,遞交上來便是。”

年九福行禮,轉頭問沈輕稚:“娘娘,可有話要問?李氏還有口氣,不會讓她死的。”

沈輕稚上前一步,她安靜站在牢籠之外,看著裡麵了無生機的血人。

“巧兒,你要知道,你付出的一切,夏國都不會有人知道,你被嚴刑拷打,斷送了前程,甚至失去了性命,夏國也無人關心,他們的皇帝花天酒地,整日醉生夢死,欺辱同你一般的孤女,你覺得值得嗎?”

躺在草席上的李巧兒抖了抖,卻依舊一言不發。

沈輕稚沉默片刻,都沒等到李巧兒的開口,最終還是看向蕭成煜。

蕭成煜衝她點點頭,牽起她的手,就要一起離開牢房。

然而兩個人剛一動,李巧兒卻氣若遊絲地開了口:“可我……是被厲氏養大的,我同你一樣,都是孤兒,娘娘之前說過,你是被榮恩堂養大的,你不會背棄大楚,我又如何能背叛厲氏。”

沈輕稚停下腳步,她回頭看向那個單薄的血人,很果決開口:“你錯了。”

“我說我不背叛大楚,是因為榮恩堂,因為百姓們的稅銀養育了我,我不能讓百姓流離失所,同宗室並無關係,”沈輕稚不去看蕭成煜的麵色,她依舊道,“厲氏滿門皆是酒囊飯袋,你不會不知百姓過的是什麼生活,厲氏用夏國百姓的錢養大的你,你要報答的是夏國的百姓,不是那些皇親國戚。”

“你想一想,如果兩國之間兵戎相見,苦的是誰呢?”

李巧兒顫抖起來。

從小到大,從來沒人跟她說這些,她所知就是要忠於厲氏,忠於夏國,她一門心思都是為了大夏,來了大楚之後,她整日都在籌謀,卻不知要如何籌謀,籌謀什麼。

有時候她也會迷茫,不知前路如何。

所以當她察覺到沈輕稚就是她的同黨時,她才會那麼輕易就相信了她。

因為她想有人領著她,帶著她往前走。

她自己找不到路了。

沈輕稚站在牢籠前,問:“你問一問你自己的心,你問一問你的眼睛,你在大楚看到的,真的跟夏國一樣嗎?這一路上,你看到過百姓的日子了嗎,他們豐衣足食,幸福安康,快樂祥和。”

“夏國的百姓呢?他們能不能吃飽飯,有衣穿,不被天潢貴胄們欺淩?”

“你捫心自問,你真的要置夏國百姓於不顧嗎?”

————

沈輕稚一字字一聲聲,把被嚴刑拷打都沒哭一聲的李巧兒說崩潰了。

她掙紮著捂住了臉,哀聲痛哭起來。

沈輕稚看出她內心的掙紮於彷徨,看出她的不知所措,也看出她的痛苦和難過。

她歎了口氣,終還是說:“夏國的百姓即便不知你是誰,但他們都會感謝救他們出水火的英雄。”

李巧兒嗚咽不止。

沈輕稚的話都說完了,她方才回頭看向蕭成煜,蕭成煜笑著牽起她的手,牽著她一步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