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1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14344 字 5個月前

蕭成煜看似閒庭信步,胸有成竹,卻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有多麼緊張。

他悄悄把手藏在身後,不讓沈輕稚看到他緊緊攥起的手心。

沈輕稚仰著頭,那雙桃花眼兒中,有一道雨過天晴的彩虹。

她認真看著蕭成煜,蕭成煜也垂著眼眸,一瞬不瞬同她對視。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直到四周靜謐無聲,月影迷離,沈輕稚才開口:“陛下真要等?”

蕭成煜倏然鬆了口氣,他勾起唇角,衝沈輕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我說要等,那就能等。”

沈輕稚眉眼彎彎,她也同蕭成煜一起笑起來。

“好,那我就同陛下約定,若哪一日我動了心,一定告訴陛下。”

她的話雖然直白,聽在蕭成煜耳中卻猶如仙音,他低聲笑笑,傾身在她唇上淺淺一吻:“一吻為定。”

沈輕稚任由他親了好一會兒,才道:“陛下還想聽我的故事嗎?”

蕭成煜重新牽起她的手,兩個人繼續往前前行。

隨著晚霞逝去,明月高懸,林間幽幽深深,影影重重,兩個人不好往更遠的地方去,隻在這一片林間緩慢踱步。

沒有宮人跟隨,沒有琉璃燈璀璨,在安靜的夜裡,身邊隻有彼此。

“你說,我聽。”

沈輕稚便幽幽開口。

她道:“陛下猜得很對,我確實是世家出身,也確實被父母先生悉心教養長大,我所知的政令觀點,也皆從父親那裡學得。”

“但我並非改名換姓,冒名頂替,而是……”

沈輕稚沉默片刻,還是小聲說:“陛下,我若實話實說,你會害怕的。”

蕭成煜心念一轉,卻也想不出彆的情形來,便道:“你說吧,我從沒怕過。”

沈輕稚深吸口氣,她道:“我其實是……借屍還魂?”

“亦或者說靈魂轉生?其實我自己也不甚清楚。”

沈輕稚仰頭看向蕭成煜,見他麵色如常,便疑惑問:“陛下不怕?”

蕭成煜捏了捏他的手,他確實不怕,自己的媳婦,有什麼可怕的?

兩個人朝夕相處,同床共枕,他若分不清沈輕稚是生是死,那這皇帝也不用當了。

蕭成煜笑道:“自是不怕的,你繼續說便是了。”

沈輕稚這才放下心來。

她繼續開口道:“我是弘治十八年冬日病故,故去之後萬事不知,但隻覺得一夜醒來似的,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變成了沈彩,一個剛入宮的小宮女。”

“此時已經弘治二十年,距離我死去已經過去兩年,兩年時光,物是人非,我便把自己當成沈彩,替她也替自己好好活下去。”

“陛下,這就是我的來曆,”沈輕稚頓了頓,道,“陛下眼明心亮,英明神武,知曉我一心忠於大楚,忠於陛下,故而我是什麼人,陛下到底不在乎,但今日都已坦誠相告,我便破釜沉舟,再同陛下說幾句。”

蕭成煜賭她的感情,賭一個未來,而此刻的沈輕稚卻又何嘗不是在豪賭。

“陛下,沈輕稚這個名字,時候臣妾留在儲秀宮後,紅芹姑姑給臣妾起的,可能也是命運使然,我原本的名字,就是沈輕稚。”

“年輕稚氣的沈輕稚,同當年父親給我起的名諱彆無二致。”

“陛下,你懂我當時的感想嗎?”

蕭成煜聽到這裡也不由愣住了,沈輕稚死而複生,從沈輕稚變成沈彩,卻又機緣巧合,重新變成了沈輕稚。

這究竟是偶然還是天意,誰也說不清。

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命運安排,此刻的蕭成煜和沈輕稚對視一眼,兩人皆感受到了那種玄而又玄的命運。

蕭成煜放鬆一笑,然後道:“朕懂,但也並不覺得太過可怕,可能這就是咱們兩人的緣分吧,不過沈姓……大楚似乎沒有這樣一門氏族。”

沈輕稚腳步微頓,旋即便歎笑道:“陛下真是敏銳。”

“是,臣妾原籍大夏,”沈輕稚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向蕭成煜,“我父親便是被厲銘浩害死的沈相國。”

沈輕稚看著蕭成煜,一字一頓道:“而我,便是那個沈家送入宮中的沈貴妃。”

蕭成煜呼吸一窒。

他終於回憶起在來行宮的路上,兩人的那一番對話了,難怪沈輕稚會問若是他,會如何對待沈相國,待聽到他的回答之後,沈輕稚便沒有再問。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相信,他說會善待沈相國,那就不會如同厲銘浩那般把沈家滿門屠戮殆儘。

蕭成煜當然是那般想的,現在的張家跟當年的沈家何其相似?而蕭成煜同張節恒已經慢慢恢複了早年的師生關係,如此君臣相合,幾乎可稱為佳話。

但厲銘浩顯然沒有這樣的胸襟。

在沈家被判叛國謀逆,滿門下獄的時候,沈輕稚會有多痛苦,在沈家滿門抄斬的時候,她會如何生不如死。

這些,蕭成煜即便沒能經曆,卻也感同身受。

他鬆開沈輕稚的手,而下一刻,卻把她擁進懷中。

蕭成煜的胸膛永遠炙熱而溫暖,即便在深秋的夜晚,他身上的熱度也熨帖了沈輕稚冰冷的心。

她已經乾涸的心田雖不能立即死而複生,卻能清晰感受到這溫暖和溫柔。

蕭成煜輕輕拍著沈輕稚的後背,柔聲道:“好了,都過去了,不怕了,咱們不怕了。”

沈輕稚把臉邁進他的肩膀,任由想念和痛苦隨著眼淚滑落。

即便是哭,她也沒有哭出聲來。

事隔經年,故人已去,她現在已經有了新生,那些痛苦和失去似乎已經淡忘,但此刻重新提起,她才發現即便久彆經年,痛苦依舊沒有消失。

她也依舊懷念曾經的親人。

沈輕稚就軟軟趴在蕭成煜的懷中,痛痛快快哭了一場,而蕭成煜也就牢牢抱著她,讓自己行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堡壘,把她整個人籠罩其中,護她周全。

隻道沈輕稚的後背不再顫抖,蕭成煜才道:“我知你痛苦,但物是人非,經年已過,咱們得向前看。”

沈輕稚的聲音有些啞,卻也應和了蕭成煜的話:“是,我知道的,我也這麼想。”

痛哭一場,沈輕稚心裡的大石總算拂去,她覺得渾身上下都輕鬆許多,那些舊年的記憶雖不會忘記,卻也不會再在午夜夢回裡讓她傷神。

沈輕稚從蕭成煜懷中抬起頭,睜著那雙通紅的眼睛,看向他的眸子。

“陛下,我出身大夏,不忍看夏國百姓罹難,而今我又成了楚人,兩國百姓與我而言,都是親人。”

沈輕稚雖依舊哽咽,但語氣卻無比堅定。

“厲銘浩不是個好皇帝,他連人都稱不上,他如今所作所為,讓百姓痛苦難當,民不聊生。”

“終有一日……”沈輕稚看向蕭成煜,眼中隻有真誠,“望陛下善待所有子民。”

蕭成煜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碰了一下沈輕稚的。

輕微的碰撞聲響起,沈輕稚隻覺得額頭一痛,隨之而來的,便是蕭成煜熟悉的笑聲。

“貴妃娘娘,一言為定。”

不知為何,沈輕稚再聽到他喚自己貴妃,竟聽出些許調侃的意味,沈輕稚麵上一紅,隨著痛苦而來的悲春傷秋被一掃而空,她嗔怪一聲,錘了一下蕭成煜的肩膀。

兩人回去的時候,沈輕稚的眼睛已經不紅了,兩個人手牽手,眼神之間皆是迷離的春色。

戚小秋悄悄看了一眼,總覺得陛下和娘娘有些不同了,可到底哪裡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年九福站在她身邊,輕輕哼了一聲,低聲道:“莫要亂看。”

戚小秋瞥他一眼,笑著應了一聲:“是。”

經曆了今日一場大戲,一次交心,沈輕稚隻覺得身心俱疲,夜裡簡單洗漱過後,蕭成煜也未再批改奏折,兩人早早便歇下。

帳幔垂下,床笫之間是另一片天地。

蕭成煜把沈輕稚抱在懷裡,突然道:“之前在繁花鎮,你見的是誰?”

沈輕稚愣了一下,才道:“陛下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

“那是我原來的宮女,我死之前把沈家的免死金牌給了她,讓她來到大楚生活,沒想到竟在繁花鎮相遇。”

“陛下,我好高興。”

蕭成煜嗯了一聲,順了順她略有些淩亂的發,握住了她不老實的手。

沈輕稚輕輕笑起來。

她輕聲細語道:“現在的我就是我,唯一掛念的就是她,原本我還想,以後趁著咱們去江南了再尋她,卻沒想到就在繁花鎮偶遇,她收養了兩個女孩兒,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家,還找了一份正經的營生。”

沈輕稚喟歎出聲:“我就覺得很是滿足。”

“我們都過得很好。”

蕭成煜垂下眼眸,在一片昏暗裡看向她。

客棧裡沒有夜明珠,帳幔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但蕭成煜就是覺得,自己能看清她璀璨的眉眼。

蕭成煜也笑:“我也很高興。”

“輕稚,你的宮女都有了孩子,那我們呢?”

沈輕稚麵上緋紅一片,她伸手在蕭成煜腰上輕輕一擰:“陛下!”

蕭成煜摟著她緩緩閉上眼睛,但嘴裡卻說著最動聽的情話。

“輕稚,我這個人樂天知命,也很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如今有了你,我就再也不想要旁人,我隻想同你,同我們的孩子一起度過餘生。”

“所以,貴妃娘娘,求你辛苦辛苦,給咱們家生個好孩子吧。”

“好不好?”

沈輕稚臉上猶如火燒,可心底裡卻如喝了蜜那般甜。

她沒有立即回話,蕭成煜笑了笑,也沒等她回答,隻不過待蕭成煜即將入睡的時候,她才輕聲開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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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次日清晨,沈輕稚從美夢中醒來,隻覺得周身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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