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偏殿。
室內一片寂靜,隻聽見黃銅火盆中炭火發出嗶啵聲。
梁九功推開大門。
背著手康熙剛剛踏入，迎麵而來熱氣就讓他鼻尖冒出一層薄薄汗珠，厚實襖子鬥篷自然穿不住了。
康熙一邊褪去外袍一邊往裡走。
很快可以看見胤禟穿著一件薄薄青色長袍坐在椅子上，雙手托著下巴津津有味著眼前書籍。
雖然是坐沒坐相,但是就這聚精會神全然沒有注意到康熙出現架勢,任誰見著都要誇讚一句九阿哥學習認真。
偏偏康熙不相信。
就胤禟這麼個懶散性子會耐下性子來讀書？他甚至開始琢磨自己書房裡難道藏了些……不能見人書籍？
康熙隱隱有些心虛。
他閒著沒事也會讓人在外搜集些雜書,暗搓搓那麼翻閱翻閱……一想到若是被這小子知道非得宣揚天下，康熙立馬打了個寒顫。
他趕緊三步並兩步走上前。
探頭那麼一看,康熙吊在半空中心驟然落在穀底。
眼前這本書籍正是利瑪竇所著《萬國圖誌》——這可不是後來經過重新繪製測量《坤輿萬國全圖》,在最早版本裡各國名稱地理位置皆是用希臘語與拉丁語標注。
就是康熙也是看得頗為艱澀。
大多時間更喜歡直接審閱那一副《坤輿萬國全圖》。
也因此當發現胤禟正在看這本書,康熙鬆了口氣同時更是翻了個大白眼。
嗬嗬！這小子正在這裡裝模作樣呢！
難不成怕不是想忽悠朕？也不知道心裡是在打什麼主意？康熙思緒越發溢散開去,孤疑盯著胤禟仔細觀察著。
他不得不讚歎胤禟做戲做全套。
瞧瞧兩側還擺著拉丁語和希臘語詞彙書籍，乍一看不知道還以為是真在翻譯呢！
康熙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這小子！自己站在後麵這麼就還裝作不知道？康熙氣不打從一處來,乘著胤禟不備直接將這本書拎起來。
“呀！”胤禟驚呼一聲。
他昂著小腦袋就往後頭看：“汗阿瑪，您搶兒臣書是做什麼？”
“竟是會裝模作樣！今天作業寫完了沒有？”
“兒臣才沒有裝模作樣——兒臣看了一半快給兒臣！”胤禟爬到椅子上,踮起腳尖小胖手直直朝著書本探去。
剛剛快要碰到,康熙又將手抬高。
來來回回折騰幾次,胤禟也知道是康熙在捉弄自己了。
他鼓起臉頰。
眼珠子一轉，索性雙腿用力在凳子上蹦躂起來。
這椅子哪裡是能這樣蹦跳用？
沒幾下子就搖搖晃晃起來，眼見著胤禟往後倒去,康熙趕緊伸手護著,沒料到胤禟順勢就扒拉在他身上，胖嘟嘟身體攀爬在他肩頭，猛地就把書籍搶奪回來。
拿到書籍,康熙也沒了用處。
胤禟一臉得意一躍而下,衝著康熙吐了吐舌頭就邁著小步躲到軟塌上繼續琢磨起來。
康熙險些氣笑了。
這小子還在自己麵前裝呢！康熙惡從膽中來,三步並兩步追過去再次將書本拿起來：“你可是真看懂了？”
“這麼淺顯內容九歲孩童都看得懂！”
“……”這話說得你好像已經九歲似。
不對——！
想想自己看著艱澀,這小子意思是朕還不如九歲兒童？康熙糟多無口。
胤禟越是這麼厚顏無恥。
康熙也越發心生戾氣要壓壓他威風：“那好！朕就考考你，若是你做錯了——今兒個作業可要翻倍。”
“……汗阿瑪。”
“嗯？你怕了？”
“不是。”胤禟搖搖頭。
他朝著康熙眨巴眨巴眼：“可是您忘了嗎？昨兒個開始兒臣已經放假，不用寫作業了。
康熙：……
他想起這件事，頓時感覺有些尷尬。
說來也是。
這都放假了胤禟愛看什麼書那不就是隨便他事情嗎？但是康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堪稱是左右為難。
驟然間康熙眼前一亮。
他虎著臉咳嗽一聲：“那若是你做錯了……朕就給你補點假期作業！”
胤禟：……
汗阿瑪是不是覺得自己傻？他麵無表情瞅著康熙，一轉身就打算往外走：“那兒臣不回答問題，兒臣先回承乾宮了，給汗阿瑪告退——”
“等等——”康熙麵子掛不住。
他趕緊伸手就逮住胤禟，硬是重新抓回軟塌上：“你怎麼就不樂意呢？”
“兒臣乾嘛要樂意。”
胤禟冷哼一聲：“兒臣輸了要懲罰，贏了沒獎勵——”
“汗阿瑪是這樣人嗎？當然有獎勵！”康熙心虛咳嗽一聲，一臉自己早有準備模樣。
“那是什麼？”
“額……”
眼見著胤禟眼神那是越來越鄙夷，康熙趕緊來一個腦筋急轉彎：“若是你答對了，朕就在元宵節帶你出宮看花燈！”
胤禟頓時呼吸急促。
他眼睛睜得圓溜溜，頗為驚喜注視著康熙：“真嗎？”
“真。”康熙重重點頭。
胤禟瞬間心動。但是心動過來湧上前來又是懷疑，他孤疑盯著康熙：“汗阿瑪，您不會故意加大難度吧？”
雖然看著《萬國圖誌》，關於拉丁語所衍生出來不少語言記憶在腦海裡複蘇，但是胤禟可沒打算全部表現出來。
一名四歲孩童看了書就會說外文。
若是幾個單詞那是天才，能說整本書那就是怪物了。腦海裡閃爍過一些記憶讓胤禟清晰認識到如果表現出過度異於常人天賦，其遭受到或許是尋常人排斥。
胤禟仔細觀察著康熙表情變化。
如果康熙選擇問簡單單詞他會回答，再複雜他就會裝作不知道，但這也不意味著胤禟願意無緣無故多上一摞寒假作業……嗯？寒假作業是什麼？
胤禟歪歪小腦袋。
將這個莫名跳出來詞語丟到一邊，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康熙，隻要他有任何猶豫，胤禟就會選擇立刻開溜。
康熙：……
他嘴角抽搐了下，險些要扶著額頭問一句你這小子有多不相信朕？嗯？
康熙沒好氣伸手拍了拍胤禟小腦袋：“朕保證是從你看完頁麵上詞彙。”
胤禟眼前一亮，伸出小手指：“汗阿瑪，一言為定！”
康熙輕笑一聲，伸出小手指勾上胤禟：“一言為定！”
結果不用多說。
眼見著在胤禟看過頁麵單詞一問一個正確，頂多是沒有聽過而導致發音古怪——俗稱隻會寫不會說。
康熙眼睛逐漸大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