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離四阿哥胤禛隻有一步之遙。
正當十四阿哥準備開口的時候,諸人的身後，湖島的入口處傳來康熙爽朗的笑聲：“怪不得朕尋了一圈都沒見著你們的人影，原來是跑到這裡來偷閒。”
“兒臣給汗阿瑪請安。”四阿哥胤禛是一行人中最大的,他忙不迭的帶著眾人請安。等起身以後他才發現十四阿哥正在自己的身後，胤禛皺了皺眉,還是拉著他和十三阿哥胤祥一同走到最前麵。
與王府阿哥和宗室朝臣公子們在康熙指責下大氣不敢喘的緊張模樣不同，諸位阿哥立馬分辨出汗阿瑪嘴裡是責備的話語,眼眸裡卻是一番笑意。
這模樣一看就沒生氣。
胤禛揚聲笑著回答：“汗阿瑪，這可不是偷偷,兒臣們是光明正大的跑出來玩耍的。”
“就是就是。”兄弟們附和著。
“怎麼就光明正大了呢？”康熙被一群兒子的話語逗笑了。尤其是胤禛這厚臉皮的模樣,簡直讓康熙刮目相看,原本老老實實一孩子，和胤禟呆久了也越發油腔滑調了。
瞧著康熙不信，胤禟噘嘴抱怨起來：“兒臣們是得了汗阿瑪允許的才走出來的。”
“朕怎麼不記得朕有同意過？”
“因為兒臣說的時候汗阿瑪兩眼放空，明顯是在發呆嘛！”
胤禟過於理直氣壯的態度讓康熙嘴角都抽搐起來——臭小子明知道朕在發呆還忽悠是朕同意了？
他咬牙切齒,費了好大的努力才將揍兒子的衝動收回去。康熙橫了胤禟一眼：“行了行了,朕還不知道你們是看著無聊？”
胤禟眨眨眼。
他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般：“兒臣可沒這麼說。”
康熙：……？
突然間他感覺一陣惡寒,緊接著康熙感受到無數道灼熱的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
等等……！
康熙瞳孔地震。
“汗阿瑪！”四公主瑚圖玲阿不滿意的跺了跺腳：“您的意思是覺得兒臣們的比賽很無聊？”
要知道一早上開始便是乞巧節的比賽活動——內容正是公主格格們以及朝臣女眷的詩詞騎射，皇上說無聊的話……可不是得罪了後麵這烏泱泱的一群女眷。
“皇帝,你這話可不對。”
“皇上……”
緊隨在四公主瑚圖玲阿之後,又響起了一陣陣抱怨聲。
康熙訕笑著回轉頭。
隻見太皇太後、皇太後、宮妃和女兒們目光不善的盯著自己,冷汗險些從額頭冒出來了。
康熙咳嗽一聲。
他反應速度極快，康熙慈愛地環視著女兒們，柔聲說道：“朕怎麼會覺得你們的比賽無聊呢？無論是瑚圖玲阿、更根（三公主）還有果西楚喀（五公主），你們的表現都棒極了！尤其是更根這次進步很大，要繼續加油認真鑽研知道了嗎！”
三公主眼前一亮。
得到第二名而黯然傷神的她，在這一刻陰霾被一掃而空,三公主臉上泛起紅暈，在康熙鼓勵的目光中大聲應是。
落在最後的布常在歡喜極了。
她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整個人都看著精神煥發。養母榮妃心情也不錯，借著胤祉她最近在康熙麵前頗有臉麵，樂嗬嗬的也幫襯著說話：“三公主懂事，打從皇上說起要努力學習騎射後可是孜孜不倦，在榮憲的指導下……”
布常在笑臉僵了僵。
她嘴角的弧度維持在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斂眉屏息，豎耳傾聽著榮妃的念叨。
榮妃誇讚三公主兩句以後，這話題再次挪到了二公主榮憲身上，她滔滔不絕個沒完沒了，康熙頗有種剛從狼窩出來又進了虎穴的味道，雙眼無神，整張臉都空白了。
走在一旁的德妃看了看康熙平靜的臉色，在心底嗤笑了聲——皇上可是連榮憲兩個字都沒提及。
可是好歹榮妃還能說上話。
眼看五公主期待的望向皇上，卻沒有等到其他讚歎的話語而黯淡的眼眸，德妃心裡頭是一陣陣的酸楚，難以抑製心中的失望。
明明果西楚喀年幼還得了第五名，在皇上心底卻是連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悵然若失的五公主勉強打起精神。
她拉著德妃的手細聲細氣的說道：“額娘放心，明年女兒定然會拔得頭籌為額娘爭氣。”
德妃心緒複雜。
看著懂事的五公主，她還沒來得及安慰耳邊又傳來一連串的喊聲：“額娘！額娘！”
定睛一看來的正是十四阿哥。
德妃立刻顧不得五公主了，眼看著十四阿哥臉上帶著難得一見的笑靨，她哪裡還有剛才的愁眉苦臉。
德妃全然沒有看到五公主僵在臉上的笑容。她半蹲著身體，拿著帕子溫柔地給十四阿哥擦著額頭：“怎麼鬨得滿頭大汗？在玩什麼玩得這麼開心”
“嗯嗯。”十四阿哥興奮地點著頭：“剛剛九哥帶著兒臣給熊貓綿綿梳毛哦！綿綿的毛又厚又蓬鬆……”
十四阿哥雙眼亮晶晶的。
他手舞足蹈說著關於熊貓綿綿的可愛之處，全然沒有注意到德妃驟然陰霾的眸底，也完全沒有注意到五公主在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離開。
德妃手指輕輕顫著。
她將帕子捏得皺巴巴的，強自忍耐著情緒。
直到十四阿哥嘰裡呱啦的說完以後，德妃才笑盈盈的開口：“最近的天氣可是熱得慌，寶寶要注意可千萬不要玩過頭，萬一生了病額娘可是會傷心的。”
十四阿哥乖乖的點頭應是。
他輕輕拽著德妃的袖袍，踮起腳尖附在德妃的耳邊：“額娘——其實，其實就差一點點……”
“嗯？”
“兒臣想和四哥說咱們才是親兄弟——額娘？”
德妃猛地反手抓住十四阿哥的手腕。
用力之大讓十四阿哥懵懵懂懂的睜大了眼睛，禁不住低呼了聲痛。
“德妃？”康熙聞聲往後看來。
他的目光落在德妃身上，漫不經心的揚了揚眉：“這是怎麼了？”
德妃心裡一驚。
她舉止端莊，聲音不疾不徐地回答著：“回稟皇上，今日天氣炎熱，臣妾擔心十四中暑讓他到樓裡休憩，可這孩子怎麼都不願意呢！”
康熙掃了眼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垂首低頭。看著膽怯羞澀的十四阿哥，康熙皺了皺眉——德妃的這個兒子，自己好像都沒怎麼看過？
想到這裡，康熙也心軟了。
他剛開口剛說了個“胤”字就戛然而止，想起自己未給十四阿哥取名的事情。
康熙強行轉移話語：“十四瞧著是內斂害羞了些，德妃也是要讓十四多和兄弟們相處相處才是——偶爾在太陽底下玩一會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記得身體不舒服要早點回去休息，知道了嗎？”
十四阿哥乖乖應了是。
等康熙往前走，停留在原處的德妃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心裡暗暗打鼓。她將視線轉向十四阿哥，果然十四阿哥臉上笑容一跨，眉眼皺成一團表情很是嚴肅。
應該怎麼勸他不要和……胤禛來往呢？
正當德妃心亂如麻的時候，十四阿哥一把抓住她的手：“額娘彆擔心，兒臣一定會小心謹慎不會被佟母妃發現的！”
他小臉上一派嚴肅認真。
德妃欲言又止，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才緩緩開口：“十四……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偏偏十四阿哥的心思壓根沒有在德妃這裡，他滿心滿眼滿腦子裡都是四哥對十三哥溫柔的態度，以及剛剛牽住自己時候溫暖的大手。
他忍不住心中的雀躍，雙手緊緊握成小拳頭：“四哥一定是被騙了，佟母妃肯定是個大壞蛋。”
德妃：……
十四阿哥滿臉義憤：“她從額娘手裡強奪走四哥，還不準四哥和額娘相認，果然是壞蛋中的壞蛋。”
德妃張了張嘴。
十四阿哥板著臉，擲地有聲：“額娘您放心，兒臣一定會潛伏到四哥的身邊，直到揭穿佟母妃的真麵目再把真相告訴四哥，讓咱們全家四口團聚！”
德妃：……
心底泛起的酸意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望著雄赳赳氣昂昂，儼然一副小男子漢架勢的十四阿哥，德妃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他攬入懷中：“……嗯。”
要是自己那時候不要強撐著臉麵，而是去尋胤禛……那應該多好。德妃渾然將自己當年的動作忘得一乾二淨，忘記了彼時的她根本不把胤禛放在心上的模樣。
此刻德妃滿心滿眼的後悔著。
若是如此自己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失寵的模樣了吧？
或者說當時狠狠心的話……
當年一來是為了給肚子裡的十四祈福，二來也是對四阿哥胤禛的愧疚，最後她收了手。可是沒想到皇上對她的厭棄一直延續到今日，就連十四阿哥出生也沒得到皇上的青睞——這和自己想得根本不一樣！
胤禛過得越好。
德妃的心魔也就越深，看著十四阿哥也越發愧疚——如果自己當時下了手，十四就有個好哥哥疼愛，四阿哥也會叫自己額娘，自己怎麼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境界？
當然德妃完全沒有想過。
若是當時她敢對佟皇貴妃下死手的後果，或許迎來的將是皇上滔天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