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也是摸不著頭腦。
她滿臉困惑的回答:“這……奴婢也是想不通,或許是皇上覺得太子後院空虛所致?”
“可這讓本宮出馬算什麼?”
佟皇貴妃左思右想都不得勁,她揉了揉太陽穴:“得了得了,咱們也不多想明兒個請太子妃過來坐一坐吧。”
太子妃瓜爾佳氏近來有些倦怠。
瑪法和阿瑪的去世在她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最無奈的是身為太子妃的她甚至連祭拜都不可能,勉強在佛堂裡為他們抄寫了兩卷佛經已經是最多了的。
她疲倦地斜靠在軟榻上,聽聞佟皇貴妃的邀請倒是微微愣了愣。太子妃直起腰板,臉上含笑:“麻煩含煙姑娘回稟皇貴妃一聲,本宮下午便來承乾宮走走。”
含煙笑著應聲。
太子妃笑盈盈的吩咐:“曹嬤嬤送含煙姑娘出去吧。”
曹嬤嬤會意。
等出了門走到前院,曹嬤嬤不著痕跡的將一枚福袋塞入含煙的袖口裡。她臉上堆笑笑著問:“皇貴妃主子近來心情如何?”
含煙眉眼間帶著一抹喜色。
她笑容滿麵地回答:“主子心情還算妥當,昨日皇上還特意來探望主子呢!”
曹嬤嬤笑著應聲,又目送含煙離去這才急急忙忙地轉身回了殿內。
“是出了什麼事?”
“含煙姑娘說昨日皇上尋佟皇貴妃說了話……”
“皇上……?”
“主子,莫不是要給毓慶宮添人了?”嬤嬤們倒吸了口涼氣,忍不住悄聲說道。
太子妃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因為李佳氏等人鬨出來的事情,所以當年毓慶宮隻有自己入宮,接著三十一年逢太皇太後去世沒有選秀……如今恰恰好是三十四年。
也是該加人的時候了。
太子爺能這幾年未收一人,已足見對自己的尊重。
明明應該這樣想的。
可是隻要這麼一想,太子妃便鼻尖一酸,沒由來的落下淚來。
“主子……”
“格格……”
周遭的嬤嬤丫鬟都是陪嫁入宮的,此刻一個個滿臉擔憂的看著太子妃,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新婦哪裡有不經曆過這一茬的人?
更何況是太子妃呢?曹嬤嬤嘴唇蠕動著,禁不住悄聲說出口:“主子……日後您當了皇後”這中事情還多得很。
就在此刻,殿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曹嬤嬤忙停下未說完的話語,抬頭朝著外麵看去。不多時一名紮著雙丫髻的小格格一蹦一蹦的跑了進來,嘴裡還不斷呼喊著:“額娘——!額娘”
小格格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杏眼圓睜,用手指在臉頰上劃了好幾下:“額娘哭了!額娘是小花貓,羞羞臉!”
跟在她後頭的一群奶嬤嬤或是大汗淋漓,或是蓬頭散發,本就是心中忐忑不安。一進殿內還聽到小格格這般驚悚的話語,奶嬤嬤們一個個大驚失色,撲通撲通的跪倒在地。
太子妃:……
她的眼淚瞬間止住了呢:)
太子妃哪裡還有哭泣的勁。
她橫眉豎眼,怒目瞪向油嘴滑舌的小格格:“宜舒——!”
宜舒格格像是炸了毛的小貓瞬間起跳。似乎發現自己的話語激怒了額娘,她忙規規矩矩的站定,蹲福一禮:“女兒給額娘請安。”
“你彆以為裝乖就能逃過去。”太子妃怒瞪著調皮搗蛋的女兒。俗話說得好侄子像舅,怕不是富達禮和慶德幾個調皮搗蛋的性子都遺傳給了宜舒!
她麵帶笑容,伸手示意女兒過來。
等到了麵前立刻拎住她的小耳朵:“說!你是不是又逃課了?”
“嗷嗷嗷嗷嗷!”
“彆裝了!額娘用了多大的勁還能不知道?”
“……舒宜沒,沒逃課。”宜舒格格圓滾滾的眼睛轉了轉,腳尖輕輕在地上打轉。
“那你這是在這裡做什麼?”
“……就是,就是出來溜達溜達!”宜舒格格紅著臉說道。
“臭丫頭還敢騙額娘?”
“正所謂臭到極致就是香,皇瑪法和阿瑪都說宜舒香噴噴的!”宜舒格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太子妃:……
好家夥!她直呼好家夥!把自己比擬成臭豆腐的怕不是隻有眼前這傻丫頭。
彆說是太子妃忍不住笑出聲,就在在場的嬤嬤和丫鬟們也是肩膀聳動,發出噗嗤噗嗤的響聲。
太子胤礽回宮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原本滿布陰霾的心頭在這個瞬間撥開雲層,讓他的眉眼間流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你們這是在笑什麼呢?”
原本還在氣鼓鼓的宜舒格格眼前一亮。她一轉身,邁著短腿朝著太子胤礽飛奔而去:“阿瑪!”
太子胤礽一把將她抱起,抱在懷裡還不忘記親上兩口:“嗯——阿瑪的寶貝宜舒,今天有沒有乖乖聽師傅的話?”
太子妃蹲福一禮。
站起身她沒好氣地嘮叨著:“還乖乖的呢?這孩子今天逃學了!太子爺可得好好說說她才是。”
“是師傅說得太簡單了!”
“哈哈!咱們宜舒是個聰明的,告訴你你九叔小時候也這樣——”太子不以為然的笑著,等看著宜舒笑開了花才將她放在地上:“去吧去吧!”
宜舒偷偷揪住太子。
太子胤礽揚了揚眉,好脾氣的彎腰湊上前去。
下一秒宜舒的話就讓他瞳孔微微一縮:“阿瑪,額娘剛才在偷偷哭。”
說完話宜舒一蹦一蹦往外跑。
眼看著太子妃還要攔住,胤礽轉身抓住太子妃的手:“孩子還小,就讓她去吧。”
“都快四歲的孩子了……”
“那也還早著呢!”
“爺可知道宜舒說自己是什麼?”
“嗯?”太子胤礽升起一絲好奇,尤其是發現周遭的宮人又開始偷笑的時候。
太子妃直歎氣:“她說自己是塊臭豆腐,臭到極致那中。”
胤礽:……???
他想了想樂得笑出聲:“臭到極致就是香,也不算是錯……咳咳!”
眼看太子妃美目怒瞪著自己,胤礽趕緊把自己剩下的話語吞回肚子裡。他轉移話題,攬著攬著太子妃的肩膀笑道:“你也該給宜舒添個弟弟妹妹了。”
太子妃身體微微一僵。
良久她反手抓住太子的手腕:“是……選秀的事情?”
額娘剛才哭了……
宜舒的話語浮現在太子胤礽的腦海中,望著太子妃狀似平靜的神情隻覺得嘴裡泛著苦澀:“……嗯。”
太子妃眼眶泛紅。
即使她眨眼了數下,眼淚也止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太子妃顫著聲音:“是妾身的錯,妾身妾身……先回去休息。”
太子胤礽又怎麼能讓她走。
他垂下眼眸輕輕將太子妃擁入懷中,夫婦心緒複雜而另一邊始作俑者康熙卻是心情不錯。
坐在康熙對麵的皇太後則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直愣愣的盯著康熙,禁不住按著太陽穴嘀咕:“哀家是不是生病了?怎麼會聽到皇上想要退位的消息?”
康熙笑眯眯的:“皇額娘沒聽錯哦~”
哦。
哦。
哦你個頭啊!
皇太後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看著言笑晏晏的康熙,恨不得操起拐杖痛揍他一頓才是。
好不容易平息住心中的怒火,皇太後隻留下蘇麻喇一人,揮手示意其他宮人。
宮人們臉色慘白。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是聽到這般震撼的消息!聽聞退下的旨意,他們一個個忙不迭的彎下腰匆匆離去。
梁九功跟隨而出。
一是防止有人偷聽,二是好好叮(kong)囑(he)這些宮人不該說的不準外傳。
殿內一片寂靜。
左等右等眼看皇帝還不打算說話,皇太後終於忍不住了。她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向康熙:“皇帝……你,你想退位?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皇額娘也不必如此大驚小怪。”
“這能不大驚小怪的嗎?”
皇太後簡直都要跳起來了。
她拉著康熙的手滿臉擔憂,一字一句地勸慰著:“今年你才剛過四十,哪裡用得著這麼早就想著退休的事情?這中事可是要細細考慮過才是!”
康熙無奈一笑。
他連忙安撫著激動的皇太後:“兒臣並沒打算立馬退位。”
“這話是怎麼說?”
“兒臣年幼繼位,就算是鏟除鼇拜親政以來也已快三十年載,有時候也感到力不從心,而如今太子龍章鳳姿、儀表堂堂,已是未來可期,朕這退位也算是在曆史上留下一段美談。”
康熙還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
雖然其中有一些是被繁重的工作逼得隻想提前退休,當然康熙更多的是覺得自己的體力比不得過去,而太子……無論氣勢還是能力每一年都讓他刮目相看。
康熙不能否認。
在南巡回來看到有如天人之姿的太子時,他心中猛然翻滾洶湧的惡意。
這是年長的雄獅對年幼的雄獅迸發的敵意,這是權利在暗暗告訴自己,太子正在朝著自己步步逼近。
康熙第一次心生恐懼。
若是再這樣下去,會不會就像他曾經夢境裡見到的那樣和太子反目成仇。
“可是太子這才幾歲。”
“胤礽已經二十一了,朕他這個歲數的時候都持政好多年了。”康熙嘮嘮叨叨的:“就是他的性子還不夠穩定,朕打算後頭要他監國幾次,把性子穩住才是。”
“……皇帝有沒有想過什麼時候?”
“再等個三……不!四,五年吧。總得等胤礽膝下的孩子多點才是——說起這個皇額娘這一回可要和皇貴妃一起參謀參謀,給胤礽多尋幾個好姑娘才是。”
皇太後鬆了口氣。
四五年時間天知道到時候皇上會不會改了想法。她麵色稍霽,嘴角重新噙起一抹淡笑:“這件事情哀家清楚,皇帝放寬心,乘著教太子的時候也好好休息休息。”
康熙笑著應聲。
目送皇帝離開以後,皇太後拉著蘇麻喇的手嘮叨著:“姑姑,您看看皇帝……這,怎麼會有這般的突發奇想?”
蘇麻喇也是滿臉驚愕。
太皇太後去世前的擔憂還曆曆在目,或許是格格當年都不會想到皇上居然升起了這般的念頭。
皇太後苦思冥想還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