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看她的屍體?”易沉瀾向高台下看了看,抬手指了指,“在那一側,不過……還是莫看了。”
雖然舒晚對屍體很發怵,但東西不能不拿,她咬咬牙轉身“蹬蹬蹬”的跑下去,繞過高台一側,便看見地上躺著的那個人。
從沒直麵屍體的舒晚頓時就蔫了,立刻掉頭往回走,剛一轉身卻差點撞上易沉瀾的胸膛。
“阿瀾師兄,你能不能幫我把她的臉蓋上?”舒晚可憐巴巴的看著易沉瀾,猶猶豫豫道,“我、我有點害怕……”
易沉瀾看了眼段月仙的屍體,又看看舒晚一臉一定要過去的樣子,雖然心中疑慮,卻沒發問,隻是應了她:“好。我去處理,不必害怕。”
易沉瀾撕下自己一片衣角,遮住了段月仙猙獰的死狀,他遲疑了片刻,慢慢走到舒晚身邊試探著握住她的手,見她並無反感,才放心的握實,“晚晚,過去吧。”
阿瀾師兄好會照顧人啊……又暖又溫柔,他一定看出自己害怕了。舒晚老實的任由易沉瀾牽著,低頭瞄了一眼他們相握的手。
不知為何,之前在黑暗中他們牽了那麼久,她還沒什麼感覺,這一下有了光亮,卻隱隱感到有些緊張,手心都沁出了微汗。
“彆緊張,屍體而已,”走到近前,易沉瀾似乎察覺舒晚有些僵硬,便擋在屍體前麵,遮住了她的視線,“晚晚,你可是想找她身上的什麼東西?不如你告訴我是什麼,我來找吧。”
“沒事,我可以。”從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身上翻貼身的物品,怎麼看都感覺不該是阿瀾師兄這樣、謫仙一般的人物應該去做的事。
還是讓皮實的自己來吧。
舒晚蹲下.身先去探段月仙的腰間,她運氣極好,剛摸了兩下,就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摸著像是個小瓷瓶。
略略一翻,果然是。
找到了!舒晚一喜,立即將小瓶拿起來打開一看,裡麵靜靜放置著三顆血紅的丹丸。
舒晚笑的越發歡喜,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她笑盈盈的將小瓷瓶舉到易沉瀾麵前:“阿瀾師兄,這個給你!快吃一顆,你的丹田和經脈就都可以修複啦!”
易沉瀾將瓶子接過來,卻沒急著打開,他瞥了一眼段月仙,再看手中的瓶子似乎有些嫌棄:“這是她的東西,便是再好,我們也不能要。”
這才不是她的東西,這就是你的東西!
這一段她在書中寫過的,裡麵是有這麼一句話——不知名的白骨身前放置一個瓷瓶,旁邊是刮出來的歪扭字體:江玄風之物,盼後人還之。
所以,當時就算他人再怎麼眼紅這寶貝,見它有主,也不好不要臉麵的和江揚搶了。
可是現在他們來的早,這人還沒來得及寫,而這話舒晚又沒法說——現在讓阿瀾師兄得知自己的身世,卻不能幫他主持公道,豈不是徒惹他難過嗎?舒晚早就打定主意,至少也等她見到落仙山莊的莊主,有了他母親朱瑤的下落,再告知他這件事。
此刻,她隻好急急的勸說道:“阿瀾師兄,你的傷勢這樣重,這個藥剛好可以救你,它、它真的是很了不起的寶貝,江湖中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你彆嫌棄了。”
易沉瀾忽然反問:“晚晚,你怎麼知道這個人身上有這瓶藥?”
舒晚一怔,感覺呼吸都停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她更結巴了,簡直把“心虛”二字直接寫在了臉上:“我、我就是……就是聽他提起過,他說他、他在這裡囚了一個人,身上還有很厲害的寶貝。不過他沒說是誰,我就、就沒問。”
雖然舒晚句句都用“他”來指代,易沉瀾卻也明白她的意思。他摸了下舒晚的發頂,目光帶了些柔軟的憐惜之色:“不必如此照顧我,你照常稱呼他便是,緊張什麼?是我不好,不該忽然問你。”
易沉瀾心底歎了一口氣,他原以為,這個時候彆無他人,晚晚會向他敞開心扉,比如她的來曆,比如她的秘密。
可是她仍然沒說,還這一副嚇壞了的模樣。
讓他禁不住後悔。
“阿瀾師兄,你就接受這個藥吧……等我們出去,就算再好的大夫也絕不會做出比它更厲害的藥。”舒晚仰著小臉,期待的看著他,“你丹田重傷,以後練武怎麼辦?你受這麼多傷都是因為我,如果你不好,我也會很難過的……”
易沉瀾一怔,握著瓷瓶的手指輕顫了下——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因為他的平安健康歡喜,而為了他的苦難傷痛難過。
他啞聲道:“說什麼傻話?我受傷怎麼能怪在你身上?”
舒晚不知易沉瀾到底算不算鬆口,她想了想,托著易沉瀾的手打開了瓷瓶的蓋子,倒了一顆出來,“阿瀾師兄,你吃一顆吧,彆讓我擔心。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
易沉瀾哪裡抵抗的住她這樣軟糯的懇求,心裡早就妥協了。他低頭去看手中的丹丸,待看清時卻是一怔。
這丹丸整體呈血紅色,表麵極為光滑,微微泛著金色的色澤,氣味有些發苦。
即便他沒有通讀藥理和毒經,也能一眼看出,這是武林至寶——鑄天丹。
服用一顆便能延年益壽伐經洗髓,塑根骨通經脈,治愈內外之傷,周身百毒難侵。甚至能活死人,肉白骨,是絕佳無雙的靈藥。
上一世,他隻偶然聽聞江揚尋到了江玄風失傳已久的遺物鑄天丹,卻不曾想是在這禁地裡得到的。
舒晚見易沉瀾在沉思,又是蹙眉又是不語,以為他要反悔了,當時就垮下小臉,也不知該怎麼勸了,就用懇求的目光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易沉瀾被她這幅模樣看的心軟極了,低聲道:“好了,我會吃……”
誰知不等他說完,舒晚立刻拿起了鑄天丹抵在他的嘴邊,快的怕他會反悔一樣,“阿瀾師兄,你快張嘴我喂給你!”
舒晚滿腦子全是趕緊給他塞進去!好不容易才答應的可千萬彆變卦。她哪裡注意的到易沉瀾微紅的耳尖,和緊繃到僵硬的身體。
易沉瀾剛說一句“晚晚”,那鑄天丹就被舒晚眼疾手快的塞進了他嘴裡,讓他那句“我自己來”都沒機會說出口。
那纖柔的指尖掃過他的唇瓣,易沉瀾連呼吸都輕了一瞬,他腦中一片茫然,無可抑製的莫名而歡喜的情緒不斷的浮上來,讓他雙手都不知該怎麼擺了,任誰都看得出他此刻的無措。
舒晚自然也看出來了:“阿瀾師兄,你緊張什麼?嗯……你放心,這個藥不會壞的,就算再放個兩年都沒問題。”
書中江揚重傷過兩次,吃完這個就活蹦亂跳了,可見寶貝就是寶貝,保質期很長。
易沉瀾輕輕呼出一口氣,感覺心跳平複些了,他才頗為無奈的看了舒晚一眼,她那雙眸清澈見底,全是關心與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