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破曉曙光(2 / 2)

他慢慢的滑了下去,卻還死死望著舒戚的眼睛,“你知道麼……我見過的、我見過一次他的真容。”

“我被人欺辱……險些被毒蛇咬死時……他路過了……他救了我……”

“其實他可以不理會的……其實他可以走掉的……好人有好報的……好人有好報……”

大師兄倒在地上,話音虛弱,眼中卻儘是極亮的光芒:“舒戚,你喪心病狂,你一定會有報應,一定會——”

“噗”的一聲,舒戚的長劍又往前送了幾寸,大師兄猛然抽搐一下,唇邊噴湧出更多的鮮血,他轉了轉眼珠,輕輕笑了一下,終是慢慢閉上了眼睛。

“大師兄!大師兄!!”

林從淮通紅著眼睛從人群中衝出來,他嘴角掛著一絲血跡,剛才大師兄衝出去前,似乎有所預感,點了他的穴道令他動彈不得。

他用儘全身力氣,這會才終於衝破了穴道。

“大師兄!大師兄啊!!”

林從淮渾身發抖的跪在大師兄身邊去查看他的傷勢,碰觸他身體時,他心中的恐懼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林從淮顫抖著手指去探大師兄的氣息,而他手下的人回應他的是一片冰涼。

大師兄胸口處噴湧的鮮血還沒有停止,漸漸的染紅了他的一身白衣。林從淮雙目赤紅,憤怒與痛苦讓他連發絲都在顫抖著,少年仿佛是一隻凶猛的幼崽,明明那般弱小,卻露出了要與敵人同歸於儘的狠絕。

舒戚默然的看著林從淮,他心中已經什麼都想不起了,他亦不後悔殺掉大師兄,他緩緩的抬頭,慢慢掃視著全場人望向他的眼神。

是的,他不後悔殺死這個弱小又可笑的男子。

是他衝出來,慷慨激昂,義正言辭,蠱惑人心,是他一手毀了他。

現在人們投向他的眼神裡,迷茫漸漸散去,質疑與探尋越來越多。

“難不成還真是……”

“應該不會吧,舒大俠這麼多年來,他不是這樣的人啊。”

“他……他這樣心急火燎的要殺這女子,這也太……”

“彆的不說,這人長得……她分明和……我心裡竟然有,竟然有一個那樣的想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他何必這麼做?沒道理呀。”

“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沒準他就是個偽君子,這些年來都是裝的太好。”

“我不信,這不可能的!”

“這是為什麼呀?若是真的……那江大俠豈不是……”

即使再沒有人像大師兄一般振臂一呼慷慨激昂,可是太多太多細碎的聲音和輕聲的討論,仿佛擰成了一股魔咒,不斷的衝擊著舒戚的耳膜。

大師兄如同一把尖刀,捅得他鮮血淋漓;而這感覺更仿佛是萬蟲撕咬,一時傷不了他性命,卻磋磨得他痛不欲生。

舒戚,咬住自己的舌尖,立刻就嘗到了滿嘴的血腥味兒,他想讓自己冷靜,卻發現他此刻真的毫無應對之法——也許是天要亡他,讓朱瑤直接來到了這萬眾矚目的靜河論劍,他甚至沒有機會,偷偷的處理了她。

他殺不成朱瑤,又叫這個人亂說一通,現在鋪天蓋地的流言仿佛潮水般從四麵八方向他湧來,怎麼辦?

怎麼辦?

“你殺了我大師兄,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伴隨著一聲尖銳的痛苦嚎叫,林從淮一把撲上來,絲毫不顧自己與舒戚的力量是多麼的懸殊,憤怒的吼叫著,隻想要了仇人的命。

舒戚此刻更是無法冷靜,誰撲上來都是送死,他眼睛一眯,持劍的手正要揚起,卻忽然被後方一人捏住了手腕。

這人的力度雖然不重,可隨即響起的聲音,卻讓舒戚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二師兄,冷靜一下吧,你還要再殺人嗎?”

這聲音仿佛是一盆涼水,倏然將舒戚淋了個透。他徐徐轉頭,像是一具僵硬的骨架一般,不可置信的望著身後的來人,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裹挾著灰敗的氣息,“……安之,你好了?”

舒戚的目光透過宋安之投向了他身後的周遠,周遠靜靜地望著他,神色無悲無喜,卻很鋒芒畢露——就像是一柄利劍,仿佛看穿了他什麼一般。這念頭讓舒戚腳下幾乎一個不穩就要摔倒。

他心中的絕望越來越大,今日仿佛是上天跟他開了一個玩笑,一步錯,步步錯,現在的局麵就逐漸走向了一個他無法挽回的頹勢。

“不算大好,”宋安之淡淡的說,“內力毀了七七八八,身體也大不如前了,不過還是願意來靜河湊個熱鬨。”

“若我不來,豈非錯過了許多事情?”他說完這句話,便將目光從舒戚的身上轉向了旁邊的朱瑤。

這張臉他一看心便是一顫,看了一眼之後,他竟然沒有勇氣再看第二眼,太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翻湧著,幾乎讓宋安之喘不上氣,不敢多想。

宋安之的神情在他二人之間打了個轉兒後,再次望向了舒戚,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因為場麵有些安靜,而恰好讓所有人聽見,“二師兄,你為何不求證一番,就一定要置她於死地呢?你這樣迫不及待,又是為了什麼?”

舒戚顫抖了一下嘴唇,卻沒有說話。他又能說出什麼呢?

宋安之慢慢的鬆開了他的手,不再看舒戚。本是炎熱的夏天,竟讓她無端生出了一陣又一陣的冷汗。不知是身體沒恢複的原因,還是心中的恐懼太甚,宋安之感覺眼前陣陣發黑。

終於他哆嗦著,將心中那荒唐可怕,沒有人敢直言的念頭緩緩的說了出來:“這位夫人自稱是江師兄的妻子,武功中又負著烈陽真經的精髓,手中還有江師兄的令牌。自證至此,隻需將令牌拿到終山派的祠堂一試,便知您身份真假。”

“隻是,還有一事要查,”宋安之的目光蒼白無力,閃躲著朱瑤的目光,根本不敢與她對視,他咬咬牙繼續道,“……還請夫人與阿揚滴血驗親。”

朱瑤皺了皺眉,不解道:“你這是何意,難不成是懷疑……”

“不是,不是,”宋安之連連否認,他的聲音近乎虛弱,輕得不能再輕,“我隻是要求證一番心中所想罷了,除了阿揚之外,還有一人,煩請夫人一同查驗。此人我已經去請了,但他此刻不在靜河,許是要夫人多等幾日。”

朱瑤的眼中疑慮漸重,像是人的本能察覺到了危險,一股不安籠罩在她心頭,她甚至已經隱隱猜測到了什麼事情,卻不敢深思下去。

“安之,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請誰來和他滴血驗親?!”

宋安之看著舒戚,目光像一把刮骨的鋼刀,他一字一頓沉聲說道:

“自然是易沉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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