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1 / 2)

楚千尋把那位治愈者送走,在旅館的門口買了一點食物,豆渣煮成黃褐色的粥裡麵象征性地混著幾絲絲青菜葉子,就算是楚千尋眼下能吃得起的最好食物了。

楚千尋回到房間,把葉裴天扶起來,一點一點喂他喝粥,

這種粥吃到嘴裡寡淡無味,還特彆難以下咽,粗糙的顆粒刮得喉嚨生疼。

但葉裴天好像沒什麼意見,喂什麼吃什麼,也不像之前那麼彆扭,隻要勺子遞到眼前,那雙顏色淡淡的薄唇就會配合著張開。

楚千尋給他喂完菜粥,自己捧著罐子把剩下的一點點咕嚕嚕喝下去。又從口袋掏出一個小紙包,放到床頭櫃上攤開,紙包裡麵包著的是少少的幾顆冰糖。

她自己偷吃了一顆,另外拿起一顆順手就塞進葉裴天的口中。

指腹碰到了冰冷而柔軟的唇,收回來的時候,指尖還帶著一點點的濕度。

楚千尋的心莫名就多跳了一拍,她偷看了一眼葉裴天,幸好坐在眼前的男人好像沒怎麼察覺。

他依舊呆滯而沉默地坐著,薄薄的嘴唇隻是略微地抿了抿,把那一點甜味抿了進去。

楚千尋就放下心,收拾起罐子出門去刷碗。

屋中的葉裴天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斑駁的痕跡,一再地抿了抿嘴,

那裡很甜,他不知道世間竟然有這種甜,讓他幾乎有些驚惶而不知所措。

窗戶口哢吱響了一下,那個小男孩的腦袋又露了出來。

他探頭探腦看了半天,看到了桌上那一小包冰糖。

“啊,那是糖?是不是糖?”他大驚小怪地說,努力從窗戶的欄杆伸進手來,想要用手中的鐵夾子夾到一顆糖果,“快,給老子一顆。”

那個小小的床頭櫃輕輕搖晃,好像被什麼東西在地麵拖動四腳,自行移動了一個位置,挪到了男孩怎麼也夠不到的地方。

“嗤,小氣。”男孩嗤了一聲,沮喪地收回夾子,“原來你還是聖徒啊,難怪斷了手也有人要。”

“分我一顆吧,我就想要一顆。”他咽了咽口水,“老子幾年都沒吃過這東西了,上一次為了吃這麼一口甜味,還被東街的賴老三追著打了三條街。”

躺在床上的男人沒有回應,他的眉眼被淩亂的額發遮蓋,陷在床頭死氣沉沉的陰影中,一句話也沒有說。

那張桌子向著更遠的地方移了移,表明了他的意思。

男孩失望了,但他依舊不肯走,眼睛死死粘在那幾顆夠不到的糖上麵,伸出舌頭舔著嘴唇,

“這是她留給你吃的?那女人對你不錯啊,這東西可金貴了,普通人都買不起。她看起也不像多有錢,剛剛我還看見她坐在門外啃黑餅呢。”

“她買了菜粥進來給你吃,自己卻在外麵啃硬得要死的黑餅。嘖嘖,你這個小白臉當得牛逼。”

到了晚上的時候,

楚千尋再打來菜粥,喂不到半罐,葉裴天就搖頭表示不吃了。

楚千尋不疑有他,扶著他躺下,摸了摸他有些發燙的腦袋,“怎麼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過了許久,她看見那雙蒼白的嘴唇輕輕動了動,低低發出一點聲音,

“謝謝。”

這是她聽見葉裴天說的第一句話。

那聲音和想象中的不同,既低沉又暗啞,好像是反複斟酌才憋出來這兩個字。

楚千尋的心就止不住地高興起來。

她費了這麼多力氣,得到的不過是兩個字,如果被高燕知道了,必定要罵她愚蠢,敗家,倒貼男人。

但是她看著葉裴天嚴重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眼見著這個殘破不堪的人一點點地有了人樣。她心裡就抑製不住地高興。

為了自己開心花點錢算啥,楚千尋對自己說。完全忘記了自己平日是多麼精打細算地過日子。

她高高興興地把剩下的粥喝完,看天色漸漸暗下來,就掏出了那盞小夜燈,撥亮開關。

夜燈微微的亮光打在葉裴天的側臉上,光與影的衝撞下更顯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虛弱蒼白,雙眼之下是因為睡眠不足而產生的濃濃黑眼圈,但那雙眼睛至始至終微微睜著,透著一點水光的眼眸偶爾晃動。

除了昏迷的那一會,楚千尋就沒有見過他真正閉上眼。

葉裴天的額頭有點燙,正在發著低燒。可他好像在固執地撐著自己,不肯閉上眼。

楚千尋猶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葉裴天柔軟的頭發,她知道這個男人畏懼黑暗的根源。即便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他的這個症狀也經曆過很長的時間才得以緩解。

“睡一會吧,我好像都沒看見你怎麼睡。”她說。

葉裴天不喜歡睡覺,他的睡夢中隻有無邊的黑暗和無儘反複的噩夢。

平日裡他隻在實在撐不住的時候略微閉一會眼,長年累月睡眠不足的痛苦使得他的脾氣變得更加易怒而暴躁。

殺戮是他唯一的舒緩方式,他逐漸失去耐心,不再對任何觸犯他的人手下留情,人魔之名也因此而遠播。

在這樣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身邊,他更不可能放任自己睡著。

一隻柔軟的手伸下來,輕輕地摸他的腦袋,

“這裡有光,一晚上都會亮著。我陪著你,沒事的,你放心睡吧。”那個聲音在說話。

葉裴天突然想起非常久之前的記憶片段。

那時候他還很小,同樣是這樣發著燒,渾身發冷,躺在家裡客廳的折疊床上。

客廳裡沒開燈,很暗,臥室裡明亮的燈光照出來,在黑暗的地麵上投射出一塊長方形的亮光。

那間明亮的房間內,繼母坐在弟弟的床邊,一下一下摸著他的頭,耐心地安慰著同樣感冒發燒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