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兩人就這麼坐在一起,閒話家常,偶爾溫存地親親,偶爾什麼都不說就靜靜感受彼此的存在,偶爾開個小玩笑……一直到深夜,倒也沒有即將離彆的傷感。
第二天早上,貝奚寧醒來的時候,看到對麵房間門已經開了。
她洗漱好下樓,就見樓爵和張姨一起,正從廚房端了早餐出來。
貝奚寧眼睛一亮:“你做的早餐?”
“不好吃,你將就一下。”樓爵難得有點不好意思。
貝奚寧將信將疑地坐下來,嘗了一口後,總算悄悄鬆了口氣——樓爵也不是萬能的,至少他不會做菜。
倒也沒有很難吃,也沒有焦的糊的蛋殼之類的東西存在,就很寡淡,吃不出味道的寡淡,沒有菜原本的味道也沒有調味品的味道,反正……很神奇。
但不管味道如何,也擋不住貝奚寧的十級濾鏡,她一口氣幾乎將樓爵做的菜全部吃光。
樓爵嘴上說著不好吃彆吃了,見狀臉上倒是笑得很開心。
早飯後,樓爵和貝奚寧一起去藝聞。
江城離海市不算遠,他們包了一輛大巴,因為前期工作人員很多都是藝聞員工,所以大家在藝聞集合,一起坐車。
一路上兩人表現都很淡定,互相叮囑對方一些日常小細節,到藝聞後,樓爵跟大家打了聲招呼,也沒多說,就站在旁邊看著。
有他盯著,眾人辦事速度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幾分鐘之內準備完畢,可以出發了。
樓爵:“……”
他在貝奚寧額頭親了下,叮囑了一句路上小心,就放她上車了。
大巴緩緩開動,彙入車流,貝奚寧從窗戶看出去,樓爵還站在原地。注意到她的視線,笑著朝她揮了揮手。
離愁彆緒突然就湧上心頭,貝奚寧鼻子有點酸,不想樓爵看出她的難過,還硬生生擠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
今天奇跡般沒有堵車,所以很快就看不到樓爵的身影了。
貝奚寧遲遲沒有轉回來,悄悄消化情緒。
“沒想到樓總談起戀愛來竟然是這樣的。”旁邊的丁白忽然道。
上次從雪山回來後,貝奚寧給丁白放了段時間的假,這次去劇組她才又跟著過來的。
“那你原本以為他是什麼樣的?”貝奚寧這個時候很樂意有人跟她討論樓爵,笑著問了句。
丁白說:“我以前其實在樓氏上過班……”
貝奚寧並不知道這件事情,聞言瞬間將視線轉回來,看著丁白。
“剛畢業的時候,去實習過助理。”丁白看出她感興趣,便也說得詳細一點,“那時候樓總還沒我大呢。”
樓爵接受公司的時候19歲,因為一直跳級,大學倒是畢業了,但也比普通畢業生年紀小,跟公司正常員工老員工比起來,就更加像是孩子一樣。
貝奚寧一直都知道這一點,但感受沒有那麼直觀,現在對比一下丁白,才突然很強烈地發現,那時候的樓爵,到底有多年輕。
“樓總剛接手公司的時候,身邊的團隊大部分都是樓董和陶董留下來的。”丁白繼續道,“秘書處那些人,就大部分來自藝聞。當時的負責人是個女的,三十多歲,聽說陶董很喜歡她。她在樓總麵前特彆會倚老賣老,動不動拿著陶董說事。我記得有一次,我去打印材料,聽到她在威脅樓總……”
“什麼東西?”貝奚寧以為自己聽錯了。
秘書威脅老板?要不是她知道樓爵是什麼樣的人,幾乎要以為他有什麼把柄在那個秘書手裡了。
“可能用威脅有點重,但在當時的我聽來就差不多是威脅了,那個負責人態度非常咄咄逼人。大概是說她就跟托孤大臣一樣,樓總一個職場小白卻身居高位,她作為輔助的功臣很辛苦,然後不知道她問樓總要了什麼職位,說如果樓總不能讓她滿意,可能部門所有女員工都會離職。”丁白說,“當時她手下大部分員工都是女的,如果真的離職,短時間招不來那麼多人,可能會亂套。樓總當時本來就還沒有絕對掌控公司,簡直是雪上加霜。”
貝奚寧聽到這裡已經很生氣了:“樓爵應該不會受她威脅?”
以她對樓爵的理解,再難他也不會答應那個負責人的條件。
“沒有。”丁白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當時樓總年紀雖小,氣勢卻比現在囂張多了,他冷笑一聲,說那就都滾吧,非常霸氣!”
貝奚寧忍不住笑了下,想起楚心蕊說樓爵以前很中二,特彆鋒利,看來果然不假。
“後來呢?”貝奚寧問。
“那個負責人就很生氣,真的開始動搖大家。”丁白歎了口氣,“她確實很聰明,特彆會煽動人心,搞性彆對立。她總是故意說心疼女員工,天天穿高跟鞋很累,來姨媽都沒有假,樓總還瞧不起女性,重要工作都交給男助理去做。其實並不是那樣,樓總哪裡有空管那麼多,都是她在分配工作。那時候有幾個年輕姑娘性子衝動,還真有人故意到樓總麵前作妖,用網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測試去樓總麵前舞,樓總那時候年輕,自然不屑一顧,於是便坐實了他不尊重女性的傳聞。”
貝奚寧想到樓爵說他沒有女助理的話:“那些人真的都辭職了?”
“當時部門裡年紀大的本來就對樓總不信任,年紀小的輕易被煽動,大部分人還真的一起提交了辭職報告,就在一個大項目談判前期,急需人手的時候。”丁白想起當年的事情,還有些生氣,“好在剩下的人都很齊心,樓總自己一周總要熬幾個通宵,也把事情順利解決了。”
貝奚寧想起樓爵在天台上說的那些話,他那時候那麼難,跑到天台去看眾生百相,腦補的卻都是美好的故事。
她又心疼又驕傲,樓爵那麼厲害,才不會輕易被打倒。
“那你後來怎麼沒在樓氏繼續乾了?”貝奚寧有點奇怪,按理來說,丁白也算是功臣,怎麼到現在還是個小助理。
“我當時追星……”丁白捂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樓總說要給我們獎勵,我就趁機跟他說想調去藝聞,當藝人助理。”
貝奚寧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可愛,一下子樂了:“所以,後來追到了嗎?”
“彆提了。”丁白擺擺手,心累地說,“那個藝人人前一副高嶺之花的模樣,人後簡直了……私生活混亂、脾氣暴躁、粗俗、沒有教養,天天買通稿黑競爭對手……”
有一些藝人確實是這樣,仗著有幾個粉絲,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背後臟得很。但也有很多藝人隻是單純喜歡這個行業,或者單純為了掙錢,在兢兢業業地工作。
“那你沒有再回樓氏?”貝奚寧笑著問。
“當時聽說樓總招了一批新人,全是男的。又聽說他自曝是不婚族,這輩子都不會談戀愛。我們還以為他是為之前的事傷了心,對女性PTSD了
,所以不想回去讓他為難。剛好當時我又粉上了另一個藝人,就換了家公司。”丁白現在想起來也有點好笑,“後來才知道,樓總並不是對女性PTSD,是有女秘書想勾引他,他怕麻煩,乾脆將身邊的助理都換成男的,也不讓女秘書進辦公室了。不過,公司和秘書處還是有不少女員工,他從來就沒歧視過誰。”
她看著貝奚寧,擠眉弄眼地說:“我們當時都以為,他真的一輩子都不會談戀愛。誰能想到,樓總談起戀愛來,竟然這麼黏糊呢?”
“剛好順路送一送罷了。”貝奚寧難得有點不好意思,轉開頭道,“你來出差,你男朋友沒送你嗎?”
“分了。”丁白說。
“分了?”貝奚寧一愣,“你倆在一起才幾天?”
從雪山回來,貝奚寧沒什麼事,丁白說要追個男孩子,才給她放的假。
差不多就是貝奚寧跟樓爵正式在一起的時候,丁白說他倆也在一起了,這才幾天?
“在一起十天就分了。”丁白深深歎氣,“貝貝,你說我這是什麼體質,為什麼每次喜歡的人,背後都那麼不堪?”
“這次又是為什麼?”貝奚寧也憐愛她了。
丁白搖搖頭:“你也知道,我們這工作很少有固定的地點,基本就等於異地。這次去他工作的城市看他,想說給他一個驚喜,發現人家在那邊還有一個家。他大爺的,還好意思說他喜歡的人是我……”
“你沒揍一頓再分手?”貝奚寧光聽聽就已經很生氣了。
“揍了,然後賠了好多醫藥費,他訛我。”丁白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現在沒錢了,你能給我漲點工資嗎?”
貝奚寧摸摸她腦袋:“你工資好像是樓總在發。”
丁白:“……”
“要不要我幫你問問樓總?”貝奚寧隨口道。
丁白也隨口答應:“好啊。”
貝奚寧這一路上都想給樓爵發消息,一直沒找到機會,不知道怎麼開口,這時候便順勢給樓爵發了一條。
【貝貝貝貝:你能給丁白漲工資嗎?】
【嗯:?】
【嗯:為什麼?】
【貝貝貝貝:她男朋友劈腿,她揍了他一頓,被人訛了醫藥費。】
【嗯:漲工資不行。】
【嗯:但我可以幫她把多餘的醫藥費要回來,或者,讓他把那些醫藥費都花光。】
貝奚寧笑起來,把樓爵的回複告訴了丁白。
丁白“噗嗤”一下樂了:“樓總怎麼這麼可愛……你彆誤會,我對樓總絕對沒有任何彆的想法。”
貝奚寧當然相信這一點,心裡卻還是有點難受。
離彆本來就不爽,身邊的人被欺負了也讓人不爽,想到樓爵以前艱難的時候她卻沒能幫上忙更不爽。
老天爺卻似乎故意要給人添堵,本來早上還晴好的天氣,快到海市時卻下起了暴雨。
暴雨導致行駛速度變慢,貝奚寧他們差點遲到——之前跟景區負責人約好了中午一起吃飯。
《謎路》一半的景都在景區拍,必須跟負責人搞好關係,否則麻煩不斷。
貝奚寧還沒進包廂的時候,就看到服務員端著好幾瓶白酒進去,頭都大了。
這種飯局最怕的就是喝酒,不喝人家領導覺得不給麵子,喝吧,她酒量又不行。
當然,貝奚寧並不認為負責人會強迫他們喝酒,隻是氣氛融不融洽,對之後的拍攝影響很大。
這種時候,年輕劇組的劣勢就顯出來了。他們三個但凡有一個能喝就還好,竹輕輕和程君然也都不會喝酒,更不懂酒桌文化,三個人都不喝,很容易讓人多想。
同行還有一位監製會喝酒,但這還不夠,貝奚寧略一思索,讓他們先進包廂,她自己又折回車上一趟。
等貝奚寧到包廂的時候,明顯感覺氣氛有一點僵,竹輕輕和程君然都低著頭,隻有那位監製正硬著頭皮在活躍氣氛。
但效果顯然不太行,幾位負責人看著興致都不太高的樣子,看到貝奚寧進來倒是或多或少看了她幾眼。
“抱歉,各位領導,我來晚了。”貝奚寧坐下來,大方地打了個招呼。
那位監製偷偷跟貝奚寧使眼色,想讓她把樓爵搬出來。
樓爵的名頭當然好使,但貝奚寧不願意。
她可以自己去找樓爵幫忙,但不喜歡有麻煩的時候,隻能靠樓爵來解決。
當然如果是不得已的時候,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報上樓爵的名字,現在還沒到那時候。
“今天天公不作美,突然下雨,貝小姐路上辛苦了。”一位負責人笑了笑,解圍說,“不怪你。”
“主要我這破身體不太行,一凍就感冒,怕給各位領導添麻煩,所以回去添了件衣服。”貝奚寧整理了一下剛穿上的外套衣袖,咳嗽兩聲道,“但遲到就是我不對,找什麼理由都沒用,我該罰……”
她拿過酒瓶,給自己麵前的杯子倒了杯酒,邊倒又邊咳了幾聲。
那位負責人忙道:“貝小姐身體不好,就彆喝酒了吧,我們也不是那種不講理,喜歡為難人的人。”
話是這麼說,另外幾位臉上的神色卻明顯更顯疏離。
貝奚寧將酒杯握在手裡,笑著道:“那這樣吧,謝謝領導的好意,我給大家表演一個魔術,就當助助興如何?”
“哦?貝小姐還會變魔術?”另一位負責人似乎有了點興趣,期待地看著她,“來來來,表演看看。”
貝奚寧拿起自己麵前那杯酒,遞給旁邊的負責人:“領導您檢查一下,看我這杯酒沒有任何問題吧?”
負責人親眼看著她倒的酒,又再檢查了一遍,點點頭道:“沒有問題。”
“好的。”貝奚寧將酒拿回來。
剛要進行下一步,另一位負責人忽然道:“用我這杯。”
說著將自己麵前的酒遞了過來。
“您這是在給我增加難度啊,待會兒要是成功了,您可得多給一點掌聲。”貝奚寧笑著道。
那位負責人一開始麵色最難看,這會兒已經緩和了許多:“沒問題,你快變。”